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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野叟曝言-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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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吾兄他日为相,其有如此灶矣!”二人一会谈论,酒饭俱热,搬到处边,狼餐鲸吸,须臾,把一篮饭、一坛酒,吃个罄尽。无外道:“我们好去了。”素臣道:“除恶务尽,先发制人,趁着酒醉饭饱,和你如此如此,包管成功!明日走路,也觉放心,可免吾兄长途跋涉!”无外连连点首,因拽上了门,一同大踏步望东而走。
一钩月色东升,两道行人渐少,秋风横扑,柳叶斜飘,正是秋深时候,离人肠断。迎头望去,早见一带高垣,连于霄汉,因令无外慢慢自来,自己如飞的跑到寺前,绕至寺后,越墙而进。但见重重屋宇,不亚千间,其间米粮、军器、牲类不一而足。素臣一连纵过五七重高垣,见是几重围墙,却是无门可入。只见东角门口,火光射出,因伏在暗处,见一小沙弥,提着灯笼,渐渐走近,满面泪痕。见他走得较近,使一掠燕势,掠到地下,掣刀在手,喝道:“你但嚷,须吃一刀!把进围墙的门路说知,便饶你命;若有半句支吾,立刻杀死!”那沙弥目瞪口呆,浑身抖战,咬着牙关,吱吱格格的说道:“爷呀,这墙是块板……板做的,爷只看……看那钉搭的,便……便是个门,把铁搭往左一拉,再往上一推,门……门就开了,里面的都是一样,有一句谎,便……便杀。”素臣道:“你为何满面眼泪?”沙弥哭道:“爷,”素臣喝道:“低些!”沙弥把袖子拭干眼泪,说道:“爷呀,咱一个舅子捆在后面厢房里,明日要杀哩!”素臣道:“你舅是谁?为何要杀?”沙弥道:“咱舅是个兵,京里人,杀败了捉来的。”素臣道:“有多少人?”沙弥道:“有八九个,说还有几个是官哩。”素臣道:“围墙内现有何人?”沙弥道:“和尚和七师太,还有京中下来的两个道士;师父被强盗杀了,师太们都去捉强盗了,留不多几个在内;只有个师兄,也在里面。”素臣地下抓起一把泥,塞在沙弥口中,把他腰间一条带解下,捆住手脚,撩在院中。复身转来,照着墙上,果有铁搭,如法拉扯,那门便开进去,刚进去,门即合拢,看里面铁搭,却在右边。
素臣走进院子,见廊下堆着些大包小札,东边楼上,灯烛辉煌,即飞身而上,站伏窗外。窥见靠里一张桌上,杯盘狼藉,上面坐一个道士,东西两个却就是日间在阵上兴妖作怪的妖僧、妖道,下面一个披发头陀,一个沙弥捧壶立着。看那上首的道士说道:“这原是靳公公的错意,依小道愚见,等他到了辽东,有了收管,去摆布他,真不费吹灰之力!今日反伤了许多心腹,又不能制伏他,岂不是错?幸而天网恢恢,今夜落在俺局里!”头陀道:“便伤些心腹,说不得了,只取他心肝,祭奠各位师兄,以消此恨便了!”妖僧道:“那廊下火器,该一齐拿去,恐少了不济事!”头陀道:“日里制他不住,今日好好的睡下,又没一毫准备,睡梦之中,烈火俱发,便三头六臂,也逃不脱!况那几间房子,只消一部火车,便立时煨尽;四面又有挠钩箭弹,怕他插翅飞上天去不成?”妖道掀须大笑道:“休说一个文白,再有几个,亦化作火灰矣!看他日间那般凶狠,岂知转眼即登鬼□,尸骸粉碎,骨殖飞扬!强梁之人,亦何益哉?”
素臣听到那里,连忙踅下房来,走到小房,摸出假墙,看那灯笼,还有小半枝蜡烛,明晃晃的点着,提来覆在衣襟底下,悄悄踅至东廊,搬了几件火器,安放楼下,听得楼上一片笑声。暗忖:这伙僧道,死在头上,兀自喜笑,反火烧身,自作自受,这才是天网恢恢哩!复到东廊,拣些火鸦、火鼠,揣在怀里;仍至楼下,取出灯烛,点着走线,摸出火鸦、火鼠,一齐淬着,望火器堆里乱丢将去。不一时,炮声齐发,火焰交飞,素臣跑出第二重围墙之外,手掣宝刀,守在门口。那楼下廊边的火势,煞也利害?但见:
火龙舞爪,火马扬鬃;火鸦与火鹊齐飞,火鼠共火球同走。火筒喷
处,碎纷纷万瓣银花;火桶倾时,乱滚滚千行赤溜。火雷迸击,真如炮
打襄阳;火车奔驰,俨似屯烧博望。烟迷室内,白猿雾昧目皆昏;焰起
云中,赤城霞烘林欲炽。柜橱椅桌,爆出金石丝竹各种声音;棂□门屏,
烧成碧绿红黄诸般颜色。殿梁飞去,半空中龙戏明珠;楼脊倒来,一地
里鸳飘翠羽。释加文佛入涅□,迸出满腔舍利;太上老君翻鼎灶,烧完
一嘴胡须。闪闪烁烁,活观音现出肉身;哭哭啼啼,鬼子母忽开生面。
三世佛俱归火宅,七世冤都出化城。试问昨宵是欢喜地,是污秽地,顿
成白地;何来今日是离恨天,是清净天,才见青天!
这火一发,势如天崩地塌,电走雷轰,吓得楼上四人,头顶上冒去三魂,屁门中吊出五脏,顾不得沙弥生死,都在楼檐上,涌身跳下。东廊火势已透,西屋烟焰横飞,金蛇百道,赤练千条,顷刻冲上空中,把天棚烧得哗哗剥剥,拉拉杂杂,纷纷滚滚,飞入半天,赤炭也似的,望着头上直打下来。妖僧见这势头,大哭而逃,刚跑出第二重假门,不提防素臣在外守个正着,□嚓一声,头已落地,那尸身便往外直扑过来。背后的妖道,缩脚不迭,被素臣一刀,劈破了半个太阳,连肩头削去半爿,那尸身便往里直仰过去。里面的道士、头陀,掣回身去,素臣赶入,头陀往左,道士向右,各自逃生。素臣赶上头陀,刀望后心戳去。空里一根火炭,正打向素臣手腕上来,把刀一格,用的力猛,那根火炭直跃起去,正值道士在右边,旋至劈头落下,道士急闪,已把一嘴的长须,烧个罄尽。头陀见戳他不着,翻身转来,想要起腿。素臣大吼一声,把头陀吓呆,一刀挑破小腹,仰跌在地,不能挣扎。道士复往左跑,见团团是墙,素臣纵跳如飞,料不能脱,奋身一跃,欲从烧空处上墙,撞着横木,复坠下地。素臣踏住胸脯,向心口里一刀,登时绝命。只听得哭声震天,见小房里拥着许多女人,有的裸着身体,寸丝不挂,有的披得上衣,却无裙裤,有的穿着裤子,却没衣衫,都在黑烟中,瑟勒勒的发抖。素臣道:“你们不须害怕,快去逃生!”女人得这一声,便冒烟顶火,乱跳乱撞的,直挤出来,素臣在前引路。到得墙外,见后半火势大发,烧得半天通红,知是无外在积上放火接应。便转身向前,在院中提起沙弥,解去绳索,向口中挖出泥土。后面女人,爬爬跌跌的,一齐哭到。素臣正待领他出寺,忽然想起一件事,叫声:“啊呀!”覆身转来。正是:
五行有救四更后,八命逢生一念中。
总评:
大汉杀入,必是无外主仆。何云没意智,以猜即不错,未识其故也。无外肯来.何妨慨许?既已回绝,何故复来?钻得透此层泥壁,方可论其意智。
无外兵不厌诈一段议论,最合兵机。素臣何以不会其意,缘笃于友谊;恕道待人,不更察其微意也。君子可欺以其方,为朋友;不许友以死,一片正理所泥耳。
素臣此番血战,无全不受伤之理。则夜间纵跳斗杀,何以堪之?故于前回元克悟腿伤即作损骨重伤,素臣心甚恻然,而克悟毫不在意;所恃者,有接骨灵丹也。素臣撮些包好。此接骨灵丹,骨尚可接,况区区箭弹伤痕?宜其解手时伤口已痊,而夜间纵跳斗杀乃绝不妨碍矣。年前下种,过岁收粮,正难为浅人道耳!读者当息心静气以领之。大远里听有隐隐喊哭之声,堪堪至近,却并无踪影。素臣云:“必是假虎,命算该绝。”看官亦必以为诚如所云,而不知却被作者瞒过了也。此哭声全为宝音专而发,非素臣烧宝音,即宝音寺僧烧素臣,生死反覆,间不容发。素臣又云:“我们既到这里.便是天意。”此度金针与人也;而先以假虎算给盖之。此灭针线之迹之法。灭之以迷众盲,度之以洗明眼;古人惟古史有此神秘,书中指不胜屈,聊于此发之。
或问:既属天意,则隐隐哭声何难直寻至宝音寺附近?而必拖带假虎一事?不知此书大旨深恶僧道,故于其作孽必大书特书。不一书以表之。二莫不过寺中一道人耳,而其妻之大言不怍,以至如此,则寺僧之无孽不作可知。即小见大,循流溯源,所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者,可以尺简穷之也。况素臣等食肠岂剩米所煮之粥能使充足?日既血战,夜复纵跳斗杀,何以堪之7 一箩饭食,一坛辣酒,即醉且饱,非拖带假虎之功,而能翻天揭地,复做出如许事业乎?则请以史迁之言解之曰:可为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
二莫女人云:“咱们丈夫也是有名目的。”素臣急问姓名,复云:“说起咱们丈夫,这两个强人死也没他的死处!”几于九天之上矣;而欲出履历,则系房头长老座下得力道人,乃在九渊之下。以下一片滚出.笔笔生花,言言活虎,读之目保榱眩幕ㄅ�
沙弥一夹,既得门径,入剿妖孽僧道;复知信息,出救解护员役;厥后解京,更作一活口佐证;用一人而得三要,是真能用人者!
素臣窃听僧道计议,与《水浒》“血溅鸳鸯楼”同一机杼,而彼报私仇,此除国贼;彼滥无辜,此歼党恶,不可同年而语。而布置起落,声色气焰,复百倍过之,真是奇文!
忽然想起,叫声“阿呀”,其事本在眼前,却因震耳眩目、惊心动魂之时,几致脑后。读至下回,便当哑然失笑。

第四十六回 古庙逢凶蜂螫屠龙之手  盘山遇侠狮降猛虎之威

素臣提着沙弥,直奔后面,见厨房透火,延及东廊,鸡猪牛羊,嘶鸣跳跃;后场柴火,从屋脊上乱舞而进;楼房火炭,从围墙上飞掷出来;烧得青烟卷地,赤焰冲天。急看封锁房屋,檐木已着,门户紧闭,里面一片哭声,知是护解员役在内。放下沙弥,破门而入,火光之下,只见解官、卫士们俱是四马攒蹄,横七竖八的满地滚着,一见素臣,真似法场上得了赦书!齐叫:“文爷救命!”素臣上前割断绳索,看那火势已奔入屋,大家挣起,顾不得手脚酸麻,跌跌撞撞的跑出院来。那小沙弥一见娘舅,两手拉着,却哭不出声,素臣就叫他领了。见后场火势乱卷过来,重复向前,走到围墙之下,假门的火便如放喷筒一般,向走廊下直喷出来。急急蹿过,走出一层房院,满目烟光,满鼻药气,火炭柴头,纷纷飘堕。
忽见前边火势大发,烧得那大殿,如火云楼相似,霞光万道,紫气千重。十几个和尚、道人,拖枪拽棒,没命的抢进来。素臣约退众人,挥刀杀出,头里几个喊苦不及,颈血直溅,后面的叫声苦,却没处躲闪。只见两道刀锋,霍霍地闪,嗤嗤地响,从外直飞进来,却是无外在前杀进。两面夹攻,那消半刻,俱已杀尽!素臣在死人身上,剥下衣衫,丢于没衣裤女人,遮着身体,喝令:“快跑出寺,
觅路逃生!”自与无外,领着解官、卫士、兵役人等,奔出寺来。
只见正西道上,远远的火把照亮,一簇人马飞扑将来,素臣、无外分头埋伏。火把渐近,约有数十人,张弓挟矢,把棍持枪;中间绑着一人,却是匡义;后面马上,驮着火器钩索,看那马匹内,有素臣等三人所乘之马。素臣大喜,候得匡义较近,大喝一声,平空跳出,手起刀落,早把押护的贼人砍倒几个,抢出匡义,拉断绳索,复杀入去。前面无外杀得性起,吼声如雷,贼人心胆俱碎,乱窜而逃。匡义抢起一根棍子,两个卫士也抢杆枪棒,分头追杀。
月光已淡,东方渐明,贼遁无踪,火势尚炽。匡义去检点马匹。
素臣蹿上旗竿,四面一望,见正中一带自后面大场直烧至天王殿,片瓦无存;山门后半已摧,前半初着;因是西风,火势向东,西边一宅僧房,虽被火炭飞掷,有人在房发水泼灌,火钩拉救,尚未延烧。素臣慌忙下来,吩咐众人,把马上装回的火器,点着火线,乱向西宅中丢去。那屋已被东边火势烘透,如干柴遇烈火,一淬便着,霎时烟焰齐飞,层层透火,然后把宝音孽障,铲除净尽。民众齐声称快。
这西边都是房头,各房都藏有妇女,素臣与众人分头守住,只放女人及小沙弥逃命,其余和尚、道人,俱不放走。这房头妇女,比正殿更多,跌跌滚滚的,跑出四五十人;因东边火发,早作准备,俱穿好衣裤,无一露体之人。素臣吩咐救火人等,把两边妇女,各送还家。
向解官讨出文批,揣在怀中,说道:“此寺一烧,靳贼恨入骨髓;你们若再和我同行,回去断无生理,不若竟自回京,一总推卸在我身上,包管没事!”
向两个卫士道:“二位却要送我一程。”
与无外等向曹庄驿来,到一个饭店中坐下,讨出纸笔,写一草札,问候怀恩,其略曰:
自别音容,未及十日;所历患难,已逾百端。虽赖青宫洪福,鬼神为之呵护,诸贼害者还取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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