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火-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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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鲜活的声音,昨天还想象着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姑娘,昨天还惦记着要瞅机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却连一面都未见,就天人两隔。
我现在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她,尽管我必须去。
仰头,深呼吸,看到顾惜朝站在楼梯口上,面无表情。
两相对望,明明只有三丈的距离,为什么我却觉得那么遥远?
●第二十四章
燕儿并不是齐老伯的亲孙女,事实上,齐老伯无妻无子,燕儿是他在龙井泉边捡来的。村里人都说燕儿八成是哪个青楼女子生下的,不敢养才扔了。
杭州青楼楚馆多,这种事也屡见不鲜。特别是长大后的燕儿出落得越发清秀可人,就更证实了人们的猜测。村里的人虽然对她抱有同情,可还是对青楼二字有所顾忌。这也是燕儿不愿出门和至今无人提亲的原因之一。
可怜的女子,虽是同样的先奸后杀,一剑封喉,却不同于之前周礼才之女的死,有明显挣扎的痕迹。腕上绑缚的红痕,嘴角因塞住巨物而撕裂的口子,额头上撞击的青紫,脸上蹭出的血迹,等等,都显示着这个弱女子死前激烈的挣扎。
顾惜朝坐在昨天喝茶的桌旁,眯着眼看向远方。
“惜朝,你,怎么看?”
“你不是早有了看法,何必问我。”
“别这样,老八说话不经大脑,你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我从来都当他说话是放屁,可是你能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有冷漠和拒绝。我知道,是我早晨听到噩耗后第一眼看到他时,那一瞬间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答案而导致的不确定,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我拉住他的手,想要带他早点离开这里。
“惜朝,我信你。”
“凭什么相信?”
“凭我跟你是知音,凭我知道你对晚晴姑娘刻骨的爱,凭我相信,你对这个与你受到相同的命运的不公的女子……”
“够了!”他咬着唇,唇齿同样的白。
见不得他这副模样,我不由分说地拉起他走。也许,更准确地说,是他看到凋零的燕儿时眼中暗燃的烈火,让我彻底为自己的犹疑而自责。
“走吧,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办好了,我们现在就去见他们。”
邀请众人的理由自然是好久不见大家聚来叙叙旧。醉琼楼整个二楼人满为患,从帮派首领,到点心铺伙计,投缘的人很多,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跟谁算比较熟,跟谁比较不熟。毕竟相熟的程度不能用见面的次数来定。
雨潇打着为我庆生的理由,所有人都很给面子地到了,除了两个人,秦非和顾惜朝。
月落说秦非前晚读书到夜深受凉得了风寒,旧病复发,躺在床上休息。
至于顾惜朝,他不是没有来,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楼内哪个地方看着呢。
唉。
人多不好办事,特别是喝起酒来。我虽无心,却也要应对。毕竟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我来杭州不是玩来的。只能怪我以前总是宣扬喝酒一定要尽兴,闹得自己现在不想尽兴也不行了。
瞅着大家玩得开心时,我抽空穿过两条街去看了一下秦非。他叫我一声大哥,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秦非的脸色很不好,加上他本就瘦得很,越发显得孱弱了。
看到他就想到顾惜朝。其实顾惜朝不像秦非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而且气质要强势很多,并不容易想到柔弱这样的字眼。可是没来由地就是心疼,就是害怕若是有一天这强撑得气势支不住了,该如何是好。
不好意思地笑笑,会对秦非另眼相看,一半把月落交给他我很放心,一半,恐怕也是因为他身上那书生的影子,总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顾惜朝,虽然他才是名副其实的书生。
秦非躺在月落床上,倒也没有虚礼,只是招呼我坐,然后躺着跟我讲话。
“大哥终于信了我的话,开始留意身边人了?”
“倒瞒不过你,只可惜你今天不能跟我一起去看看。”
“秦非只会说些大道理,从不走江湖的人,哪能真看出什么门道?”
“那可说不好,我这走江湖的人不也没看出什么来?说不定非要不一样的眼光才行呢。”
“大哥说得也有理。要不,秦非这就过去再敬大哥一杯酒?”
他说着就往起撑,可是一掀了被子就剧烈地咳起来。我赶紧按着他躺下,却发现被子上点点的红。又是一个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的家伙!
突然有点生气,“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这样,叫月落看着……”
“没事的,”秦非闭目道,“老毛病了,哪能好得那么快。月落也是知道的。人各有命,我如此,月落也如此。我只能跟大哥保证,只要秦非活着一天,就会让月落幸福一天。”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这病不是有方子可以治么?关键是你自己当心点,别跟个书呆子似的,捧起书来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秦非虚弱地笑笑,没再说话。考虑要不要哪天让顾惜朝来给他看看,也好让他在看到人家痛苦的同时对自己负点责任。
回到酒楼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视线。扭头寻去,却只有倒酒的小二。
摇摇头,苦笑。跟顾惜朝在一起呆久了,连我也被传染得有点神经过敏了。
机械地应酬,不断地举杯,倒酒,终于在最后一个客人散去时,已近黄昏。可我都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奇怪,居然没醉?
举杯。停住。原来是雨潇。
“楼主不必太过焦急,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雨潇,你不知道,这种怀疑的感觉让我很不爽。我明明当所有人都是朋友,可是你们都说最不是人的那个也在其中,弄得我跟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相处。”
“楼主又何必现在伤神呢?没最终确定之前,所有人都还是朋友,并没有什么改变。”
“你说得对,可是……”
“可是你没法接受再一次的背叛,对不对?特别可能还是同一个人的背叛!”
我惊讶地抬头,说话的,是仍然拿着酒壶的小二。
小二?
顾惜朝!
面貌完全不像,可是那双黑白分明的会说话的现在透着隐隐的疏离和冷漠的眸子,不是顾惜朝是谁?
“惜……惜朝?”
他没答应,我反倒更加确定。
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给我倒的酒……”
雨潇接口道:“楼主的酒,是掺过水的。”
“哦,掺水,掺水好,掺水好。”
回到客栈,等顾惜朝脱下人皮面具换回那一身白衣,我才想起问他有什么收获没有。
他撑着头垂着眼,好像没听见一般。
“到底怎么样?你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什么麻烦来了?”
“……”
“很麻烦吗?”
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想是不是应该让他早点休息,明日再说。
正要走,他却抬起眼来。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永远也想不起来要告诉我今天人没到齐!”
“啊?你是说秦非?”
“……”
“秦非不可能啦。别说他现在病得床都起不来,就是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讲讲大道理还差不多,哪能做那些事?况且,他背景清白,又跟月落情投意合。你也说了,这采花贼的行为带有明显报复性的痕迹,可他根本没有动机。”
“文弱有病,背景清白,有情有义,真是好!”
顾惜朝冷笑着,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本来还想跟他解释,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是因为心里太乱,为他跟秦非两人的身体状况,为他们异口同声怀疑采花贼是相识人而失望,为死去的受伤害的人感到痛心,为老八他们在燕儿这件事上对顾惜朝的疑心而无奈。可是现在,也许还是让他先冷静些好。
伸手想要抚过他的脸,被他扭头躲过。我讪讪然收回手。
“惜朝,别乱想,早点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我带上门,刚要转身,屋内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让我停下脚步。我不知道他会生这样大的气,正想重新推门进去,却听见嗖的一声,上拴熄灯同时完成,一切归于平静。
我呆呆地站了半响,走开。
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敲门声。敲的却不是我的门,而是隔壁,但是顾惜朝一直没开门。大概当作门外的人是我还在跟我赌气吧。
其实我一直不觉得顾惜朝是小气的人,他的心很高,一般的人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他都不在意,又何来小气?
这样说来,我真不知道是否该为自己庆幸,庆幸他能对我动气,说明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敲门人倒真不死心,没人应就一直敲,还保持着同一频率。幸好三层天字号除了我们也没别人住,否则定已招来一片骂声。
听不过,我又爬起来,开门一看,却是店小二,身边还有两桶热水。
“他已经睡了,别敲了。”
“是吗?可是这位宫主吩咐过一定要每天都送洗澡的热水。他天天都要泡澡的,没来由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啊。我还是等会再送来看看。我可不想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唉,他今天心情不好,不用了。你要再敲,说不定现在就吃不了兜着走。”
小二狐疑地看了我半天,终于提着两桶没什么热气的水下楼去。
我耸耸肩,看样子真气得不轻,明天还是好好哄哄吧。
●第二十五章
大清早,四个人围着桌子坐着,铁手,追命,我,老八。
铁手带来一个最坏的消息,杜月红一个月前曾被采花贼凌辱过,但杜天宇当时忙着自己的案子,强行压下了这件事。不过这次虽然同样是死于一剑封喉,死前却没有被再次侵犯。
两天,在两个城市连犯两案,其实中间不过隔了一天半。而杭州到扬州,最快的马,也要六个时辰。加上燕儿家还住在山里,如果是一个人所为,那真的很可怕。
因为忙着赶路,所以才没有时间对杜月红做其他的事么?
“可是我不明白,杜月红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一时半伙根本不会查到那里去。为什么他特地跑这么远去杀了她?”
铁手分析说:“混淆视听吧,所以我跟追命觉得有问题,才连夜赶了回来,没想到这边果然出事了。”
“你是说,有可能是两个人合作,让我们把视线聚集到轻功高强的人身上,而实际上那人并不一定是个高手。”
铁手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有可能是一个人,想让我们以为这是一个人不可能做到的。”
我正想说要不要把顾惜朝叫起来一起商量,老八一立枪杆,“不管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我都觉得顾惜朝最有可能。”
“老八!你要再这样胡言乱语,现在就给我回连云寨去!”
“别急,”铁手按住我,“听他把话说完。”
“铁手,连你也……”
“我是就事论事,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会随便怀疑任何一个人,但现在我们陷入了困境,需要各种有建设性的想法。”
我没话说,只能狠狠地瞪着老八。老八缩缩脖子,“要是一个人,轻功一定很好。根据大当家的描述,这里轻功最好就是顾惜朝了,所以他嫌疑最大。要是两个人,主犯必定对大当家你们的行踪很熟悉。大当家你说你们去山里是即兴的,那能在你们刚去过,就找到燕儿姑娘的,只有你们两个最可能。大当家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所以只能是顾惜朝。”
“啪。啪。”伴随着两下轻微的掌声,一个冰冷略带着戏谑的声音在响起,“八爷果然是有长进,说话居然也有逻辑了。”
顾惜朝侧身倚在门口,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真是令人头痛。
“我记得八爷姓穆吧?不过真是可惜了,八爷的功夫好像比采花贼要差不只那么一截,连采花贼都当不成呢!唉~”
老八双手紧紧握着枪杆,眼睛瞪着顾惜朝,我真怕他一个冲动又冲上去。
“你要是可以忍受我的存在,就也进来一起商量吧。”
铁手也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应该也很了解顾惜朝的脾气的吧,可能比我还了解些。他们做过情敌,做过兄弟,尽管是假的,做过合作者,还做过对手。有点嫉妒,有点埋怨。如果他当时娶了晚晴,哪有后来那么多事?可是望望天真的追命,我又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可笑。
顾惜朝并没有领铁手的情,靠在那里一声不吭地斜眼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我招招手,“一起来吧。”
他不屑地瞟向别处,然后又瞟回来继续用充满深意的目光看着我。
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缴械投降时,突然又一甩衣袖走了。
不是不想追上去,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我追着那个对我爱理不理的人,实在是拉不下面子。
铁手说“老八你继续吧”的时候,我真想给他一拳。幸好,老八说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不可能是顾惜朝,铁手,你该了解他。”
铁手点头,“我也希望不是他。”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戚少商,不要拿感情蒙蔽眼睛。你应该也知道,顾惜朝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我不是怀疑他,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性。他的确不屑于做这种事,但是如果为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可以不介意做。”
“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的东西应该在我这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