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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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住,拥有野兽般敏锐的水灵灵。纵然无法看见璃轩警告小宫女的眼神,但清楚感觉到传闻中胆怯无能儿子气势的骤然改变,如换了个人似的,让见惯大风大浪的她在第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但是,水灵灵是个极度自信的女子,她相信自己,做不来自欺欺人的蠢事。水眸微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璃轩如未出鞘宝剑般挺得笔直的脊背,回想那个她憎恶之人的行事作风,眨眼间,她近科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亲父子,血缘的联系是任何人都不能磨灭的,哪怕他们之间如陌生人般隔阂猜忌。
他的伪善,他的隐忍,他学了十成十,甚至青出于蓝甚于蓝,别说这是她万万没料到的,就算是攻于心计、成服极深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吧。
嘴角,舔上一抹浅浅笑容,是欣慰,是苦涩。欣慰她的儿子终于学会保护自己,苦涩他的性子竟与那人如出一掣,叫她该如何是好?
璃轩沉声道:“大胆奴才!竟敢诋毁本宫生母,活得不耐烦了。”
“本来就是嘛!”小宫女嘴快道,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捂住小嘴,一脸郁闷,却没半点慌张,似乎完全不将璃轩的危险放在心上,态度之古怪,着实让水灵灵起疑。
清秀的五官,并无十分突出的地方,惟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动着淘气烂漫的光芒,特别讨人喜欢,略显放肆无礼的话语,如初入人世的顽童,本着一片赤子之心展望世界,尚不知这世界究竟是何颜色,说话做事仅本着一片赤诚。
她真的天真烂漫么?
眸中划过一道精光,水灵灵没有忽略方才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激赏,与毫不掩饰地无所畏惧。
这不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宫女该有的神情!
眉心轻蹙,璃轩似有火难发,恶狠狠瞪了小宫女一眼,转过身,悲哀无限痴望着水灵灵,如眼睁睁看着双亲逝去的可怜孩童,苦着粉嫩小脸,扁着小嘴,倔强忍着泪水,一言不发。
如狂蛇乱舞的烈火,肆意扭动着它威力无比的庞大身躯,驱使着人呛人的醉烟,滚滚侵入茅草屋内,萦绕着僵持的三人……
沉甸甸的夜幕,压着天下苍生,压迫得让人感到窒息,无力挣扎,窒息的寂静,便趁机包围天地,直到一声尖锐强行划破天际,打破静谧。
“走水啦…………”
仿佛,是一声号角,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紧接着,尖叫声,敲锣声,此起彼伏。
安静的皇宫如即将烧开的水,逐渐沸腾起来,喧闹的声音,甚至也惊扰到了凤暄宫。
猛然惊醒,尚嫌寒冷的初春时节,皇帝聍满着是汗坐起身,惊动了安睡在怀中的骆凡心。
骆凡心满脸茫然地凝视着皇帝聍,迷惑道:“皇……”
“来人!”皇帝聍冷喝,跪在内室门口的守夜宫女赶紧答应,“发生何事?”
“回……回皇上的话,是葬花宫走水了……”伴夏伺侯皇帝多年,从未听过皇帝气急败坏的口气,而且是半夜突然被皇帝怒喝惊醒时,胆子不免小些,舌疛不禁有些打卷。
“葬花宫?”皇帝聍低吟着,搜索脑海中宫殿的名字,貌似宫中并没有叫“葬花宫”的宫殿,黑眸中隐隐闪烁着困惑。
许是因为周围太黑,许是因为睡得太过迷朦,骆凡心没有看见皇帝聍眼中的执着,更没有听出他口气里的努力思考,下意识问道:“葬花宫不就是冷宫么?冷宫走水了么?开春了还会走水么?”
冷宫?!
皇帝聍惊得从奢华凤床上弹跳起来,只听见“冷宫”两个字,忽略骆凡心后面说的话,跳下床,随手抓过一件外衣披上,旋风般冲出凤暄宫,丝毫没有顾及到身后一张张惊诧的面孔。
火光冲天!
染红夜幕!
烧红黑云!
如夕阳般绚烂多彩,变幻无穷美丽,却无人欣赏一分,人人脸上流露出惶恐的神情,亦有人藏匿在黑暗中冷笑。
葬花宫外围,来回奔跑着不少忙碌身影,拿着水桶,边跑边叫,向来势利眼的他们脸上的害怕显而易见。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衣裳不整的皇帝,慌忙惊叫起来,紧接着,所有奴才慌乱跪下行礼,将水桶弃置一旁。
皇帝聍呆呆地凝视着烈火之中绽放万丈光辉的葬花宫,隐约想起,他似乎从没注意过葬花宫,没有正眼看过它一眼,它似茫茫宇宙中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自出现起便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独自静静地矗立在此,觉默着,让人忽略它的存在。直到此刻,它在烈火中绽放它所有的光辉,博得世人瞬间的注视。
第115章
沉默一生,只求一次光彩夺目的光辉么?
在他反映过来前,便释放殆尽所有光辉,让他来不及抓住,更来不及挽留么?
休想!
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它怎么可以未经他恩准,就从他眼皮底下逃掉呢?
他不允许!
他决不允许!
他决不会让她有机会金蝉脱壳的!
跳跃着狂肆火光的黑眸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如初升太阳般耀眼生辉。
似感受到皇帝聍身上散发出来迫人的气势,跪在地上的奴才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倒霉成为皇帝威怒之下的牺牲品,不住埋头颤栗着。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精明猎人的手掌心,他要亲自抓住这只狡猾的狐狸,看它再如何肆无忌惮,不将他放在眼里。
“皇上……”
正欲抬脚冲入火场,手臂突然被大胆狂徒扯住,皇帝聍猛然回首,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骆凡心泪水涟涟的娇颜,勃发的怒气来不及收回,留得满脸错愕不悦地呆呆望着她。
“爱妃……”皇帝聍下意识低吟,似乎忘却,骆凡心早在两年前就是他的皇后,而不是妃子,似乎在他潜意识的认知中,他的皇后,依旧是那位冷漠强势且心计深沉的舒菲烟,一个根本不承认自己皇后、是舒菲烟的女子。
骆凡心悲怆涩笑。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下意识做出的举动,说出的话,是没有任何掩饰,可以真正反映一个人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的。
睡梦中的惊醒!
下意识的“爱妃”!
还能有什么比这些更能反映出他心里真正想法的呢?
她终于明白了……
为何他册封她为皇后之后,却不再象过去那般宠爱她?
尽管他每个月依旧有十个晚上是睡在她身边,怀里搂着的女人是她,但他心里真正惦记的女人却是另一个“她”!
或许他自己并没有察觉,他留宿凤暄时,会时不时望着奢华的宫殿发愣,忽略站在他面前轻纱薄缕的她……
或许他自己并没有发觉,他凝视着她的目光,不再似过去那般深情款款,诉说着浓情蜜语,隐露出愠怒愤恨……
或许他自己并没有发现,他两年来较为宠爱的嫔妃,或多或少与“她”有着相似之处,前几日他命毛离顺从轻发落的宝林,则是后宫所有秀女中清纯的眼神最酷肖“她”的……
“爱妃,你记住,不管是新人旧人,你都是朕最心爱的女人,心中的‘唯一’,
明白么?”
山盟海誓犹在耳,良人已做白日星。
他说过她是他心中的“唯一”的,为何却……
难道,他对她真挚的誓言,是建立在“爱妃”的前提下么?
倘若如此,为何当初他强压下群臣激烈反对,执意册封她为后?是他给了她一个为人“妻”的美梦,为何又要亲手打碎?
既然他选择了移情别恋,选择了当时还是他正妻的“她”,为何又要将“她”黜入冷宫,迫不及待命她迁居凤暄宫、册封她为后呢?
她陪伴了整整十四个年头,倾尽所有的爱她,换来的,为何是他的移情别恋?
她知道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注定会拥有无数女子陪伴在侧,不管是为了国家安定还是为了稳固朝廷,她不该奢望他只有她一人,她奢求的不多,她只希望,他将她放在心中,哪怕仅是一个小小的小角落也好。
偏偏他无数许诺了她,她是他今生的唯一。
做太子妃时,他身边的女人屈指可数,临幸的女人更是凤毛麟角,当时他允诺她,今生今世,他只爱她一个,她信!
他登基后,因群臣坚决反对,他惟有册封她为正二品昭仪才平息众怒,她理解他,他允诺今生若立皇后,惟有她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陪伴他一生,与他共治天下,她信!
他大婚之夜,她伤心难过,却一言不发,只因她不想再增添他的烦恼,她已经绝对退出,退出角逐他身边位置的激烈竞争,是他允诺了她,她信了……
可是,多年的信任,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不自觉的负心!
是他下意识的“爱妃”!
是他忘记一切想冲进火场救“她”的举动!
为什么……
如果他移情于“她”,当初为何要册封她?为何要给她希望?
她宁肯做他一辈子的贵妃,无怨无求地匍匐在“她”脚下,也不愿睡在他怀里,却必须面对他心中无时无刻惦记着的女人不是她的残酷现实啊!
为什么会这样?
她十四年无怨无悔的痴心爱恋,换来得却是他的痛叛?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何他要如斯残忍地惩罚她?
他为何会爱上“她”?
他是何时爱上“她”的?
他准备在她们之间做什么样的决断呢?
伤心、悲哀、绝望如黄河决堤般,瞬时涌上心头,弹指间淹没她脆弱渺小的身躯,侵吞她所有的感官,她在洪水中苦苦挣扎不得挣脱,而他,站在岸堤上,无视她的求救,凝视着“她”越走越远的背景,无限留恋,欲追又止……
泪如雨下!
流尽她一生的泪水,倾尽她一生的爱恋!
挣扎。
他的手臂欲挣脱她的束缚,他的心欲挣脱她的牵绊。
“不要……”她泣不成声,苦苦哀求道,“不要……求您……不要……”曾经绝美娇柔的脸庞上,如今只剩下心碎后的凄婉卑微。
此刻,她不再是大莫皇朝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不再是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子,她仅是一个即将被爱抛弃的可怜人儿……苦苦乞求着,乞求爱情不要舍弃她,不要离她而去……
“心儿……”皇帝聍诧异呼唤,“你怎么了?”
曾几何时,见过哭得如此悲痛欲绝的她?
不曾!
曾几何时,见过如此卑微难看的她?
不曾!
纵是当初她被那女人恐吓,惊骇到极点,恐惧到极限时,也不曾这般卑微可怜过。
为何?
她为何紧抓他手不放?
她难道不知道救人如救火么?
晚去一步,或许那女人就……
如轻烟般随风飘散……
欲强行挣脱她无礼的束缚,无意触及她心碎欲绝的泪眸,恍若瞧见那双悲愤向他嘶吼控诉的水眸,那般的悲愤,那般的无力,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似心慌似惊惧。
心慌,隐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再也无法遮掩!
惊惧,他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竟然会发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如其来,快得让他连准备的心理都没有!
纵然彼此已心知肚明,皇帝聍依旧下意识地想否决,否决心底埋藏已久他不知、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嘴角强扯笑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朕不是好好的么?
爱……皇后别怕!”
她不会走的!
她走不了的!
她的弱点还捏在他手里,她能飞到哪儿去?
就算她飞出九霄云外,他也能把她抓回来!
不需要担忧!
一点也不需要!
若是过去,皇帝的安慰允诺,一定能宽慰骆凡心的心、止住她的泪水,可如今……
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惟恐稍一放松他便消失在手中,徒留她一人绝望徘徊在原地,傻傻痴望着他的回心转意。
“皇上!奴婢参见皇上!”
“太子……太子不见了!”
“皇上,求求您救救太子!太子可能进冷宫了!”
三道惊惶失措的声音,打断了骆凡心的泣求,也打破了皇帝聍的自欺欺人。
望着依次跪在眼前的三名宫女,骆凡心真的感到错愕,东宫的奶娘白兰、纤眠姑姑、笑颖姑姑,发生什么事了,竟惊动她们三人同时出现?刚刚回过神来的她,并没有听到她们三人说的话。
或许,在旁人眼里看来,她们三人仅仅是三个宫女,最多算是东宫比较得宠的宫女,但跟在一个不得宠太子身边的得宠宫女,在后宫能有多少分量呢?
可骆凡心明白,这三个宫女是“她”进冷宫前留给太子的,甚至当初她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一个不少的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