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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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陷入了长长的沉寂,只是这一次连花枝颤动的声音也无法听到,只有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锦段知道有人在看她。攒冰带雪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犹如一把利剑,好似要在她身上生生地挖出两个洞来,好看一看她的内里一般,不给她留一丝一毫后退的余地。
她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
似乎是终于看够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你来做什么?”
锦段暗吁了一口气,捧出金丝楠木匣,举过头顶,小心地答:“太后娘娘赐皇后娘娘乌斯藏上贡的青金石缠丝手串一串,命奴婢……”
第10章:身份拆穿
“收了吧。”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没有得到太后赏赐的小心恭敬,更没有一朝之后该有的贤良敦厚。
只有冷,无边无际的,不带丝毫温度的,死一般的冰冷。
一旁有宫女接了匣子,锦段垂下双手,继续盯着凤头看。
“还有事?”
锦段忙道:“那奴婢告退。”说罢便垂首后退。
退至殿门口时,她才转过身,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忽然听到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回来。”
锦段一顿,忙回过头去。
阳光照不到的锦榻上,端坐着一个女人,身着驼色玉锦凤纹双袖衣,雾鬓云鬟上只压了一枚珊瑚扁方簪,素淡到嚣张。
那幽沉沉的眼眸直直盯着锦段,让她心生不安。
“皇……皇后娘娘……”
“去给我倒杯茶。”冷漠的声音,却是绝对的命令。
锦段望了望立在两旁的宫女,心中惊疑不定。好端端的,为何要让她去倒茶?木皇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宫女的指引下,锦段沉默地倒了茶,端着细刻寒梅数朵的瓷杯,小心翼翼地放到木皇后手边的小几上。
木皇后却没有要喝水的意思,从锦段转身去倒茶起,如利剑一般的目光便一直跟随着她,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眼睫的哪怕一次颤动都不愿放过!直到锦段放下瓷杯,正欲垂手躬身退开时,她突然如闪电般出手,死死地掐住了锦段的下颌!
锦段一惊,下意识要挣扎,却在触及那双带着死寂般冰冷的眼珠后,僵住了。近在咫尺的这双丹凤眼就这样盯着她,从额头到下颌,不放过纤毫,似乎想要在她脸上找到不管是什么的任何蛛丝马迹。
寒冰玉石一般冰冷的手指,瘦骨嶙峋毫无圆润的触感。两人离得这样近,锦段分明感觉到了木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息,但偏偏……又是这样的充满杀气!像是扑火的飞蛾,以一种凛然的姿态,在做着她自以为悲壮的最后一搏。
天朝的皇后,接受着千千万万子民朝拜的天朝的皇后,何故如此悲壮?
锦段**与她对视,就这样直直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锦段从那双乌沉沉、冷冰冰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看到了自己脸上惊恐的表情,还看到了……那双眼睛冰冷的背面,是铺天盖地的,绝望的悲哀。
天朝的皇后,接受着千千万万子民朝拜的天朝的皇后,何故如此悲哀?
猝不及防地,木皇后松开了手,失神中的锦段失去支撑,委顿在地上。
“你走吧!”
锦段眨了眨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木皇后已经起身离开。窸窣的衣物摩擦声和踩在毡毯上轻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椒房殿重又恢复了沉沉的死寂。
锦段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出椒房殿,直到站在了太阳光下,看着那些生机勃勃的葳蕤花木,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一颗心再次有了跳动的感觉,感受到了温暖的、生命的气息。
回过头去,看一眼琼楼金阙一般的椒房殿,和住在里面的死气沉沉的木皇后,再想一想自入宫以来自己每日的担惊受怕,锦段竟是满心的悲伤。
“怎么,这样就给吓哭了?果然不光是个笨蛋,还是个胆小鬼!”熟悉的声音,仍旧带着猖狂又嘲讽的得意扬扬。
在死气沉沉的椒房殿外,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锦段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但须臾,又提起了那颗已经放下的心。
程洛山!
那个似乎知道她身份真假的程洛山!
繁花似锦,花木成荫。假山上,他身着藏蓝色缕金绣鹤纹的广陵锦衣,就那样随意地坐着,隐在树荫之下的那双眼睛,带着熟悉的、嘲讽的笑意。
“程……程……”锦段拘谨地后退了一步,又下意识地四下望了望。
“程什么?你该叫我程公子!”程洛山满不在乎地从假山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绕着锦段转了一圈,撇着嘴打量她,“不光进了门,而且居然还能全身而退,真不错!”
锦段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难道进了椒房殿,就不能全身而退了吗?
程洛山凑近她,笑着道:“我告诉你,上一回太子妃过来觐见,非要表孝心,大雪天里足足在外头站了两个时辰呢,回去就病了!”笑得好不幸灾乐祸。
锦段瞪大了眼,表示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木皇后……她究竟想做什么?连太子妃都敢这样折腾。但想了想,她说道:“这宫中的事情……你怎可以乱嚼舌根。”
程洛山撇了撇嘴,送给她四个字:“装腔作势。”
锦段抿了抿嘴,不与他争辩,咬了咬下唇,轻轻扯了扯程洛山的衣袖,慢吞吞地低声道:“程……程公子,你……那日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洛山却挑了挑眉梢,反问:“我说了什么?”
“你……”锦段咬了咬唇,看着他不说话。
“我什么?”程洛山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啊”了一声,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说你装得不像吗?”
第11章:殿下有礼
他笑着挥了挥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现在是锦段不就行了。”
“你……”锦段想问他是如何看出来的,但却不敢。只有咬死了不承认才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这样想着,她定下心神,哼了一声,“我又不常出府,你有多久不曾见过我了!”
程洛山唷了一声,啧啧叹道:“倒是镇定下来啦?”
锦段扭头不理他。
“笨蛋,我偷偷告诉你吧。从小到大,每回闯了祸,我都是跟锦维一起翻墙回锦家,饿了就跑到锦段的屋子里去找吃的。最近的一次,是四个月前。”他的笑容里微微带了些冷意,“你说,我有多久未曾见过……你了?”
这样的话由不得锦段不信,她将双手拇指死死地扣进手心里,指甲几乎掐破了掌心,但仍旧死撑着不开口。
“还想要狡辩吗,锦段?”他特地咬重了后面两个字,带了些嘲弄、讥诮又残忍的味道。
狡辩?她连辩都无从辩起,又要如何狡辩?锦段黑漆漆的眼珠带着无措地望着程洛山,不知道是祈求,抑或是倔强的坚强。
程洛山却突然温和一笑,拍了拍她留着碎发的前额,道:“不要害怕,只要你不做错事,我是不会拆穿你的。”末了,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锦段看着他问:“什么错事?你说的错事,是什么样的错事?”
程洛山瘪了瘪嘴角,漫不经心地想了想,“这个,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锦段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从里面看到恶意,暗自松了一口气。程洛山看到锦段像小狗一样吁气的样子,忍不住笑,悄声问她:“你这样胆小,在宫里可是不行的……太后娘娘待你如何?”
锦段想了想,点头,“太后娘娘待我很好。”
程洛山飞快地挑了一下眉梢,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得锦段浑身不自在了,嘴角才挑起一抹怪异的笑,不置可否道:“是吗?”
两人站在椒房殿的假山后,都没有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扶疏的花木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程洛山。
他用细细的,小小的,唯恐旁人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叫着:“哥……哥哥……”
但程洛山还是听到了,他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地回过头,用悲凉的目光看着那个孩子。反倒是锦段,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提着裙裾便跪了下来,“四殿下。”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他在叫谁哥哥。
四皇子,成德。
等他从花木中走出来,程洛山也恢复了原样,浅笑躬身,“四殿下。”
成德却径直走到程洛山的面前,轻轻问他:“哥哥……是来看母后的吗?母后……母后她十分想念哥哥呢……”
程洛山打断他,“臣的母亲在府中安好,臣无意中路过椒房殿,不敢打扰皇后娘娘。四殿下慎言。”
成德无措地拉着程洛山的衣袖,低声道:“哥哥,你……”
“四殿下!”程洛山再次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了些严厉,“太子殿下在东宫,四殿下乃堂堂天朝四皇子,岂可与臣下称兄道弟!”
他的脸色过于严肃,成德失措地嚅动着嘴唇,眼眶早已盛满了不敢落下的泪水。
程洛山顿首,“若无事,臣先行退下。”说完便转身离开。
这短短的几句话,让跪在地上的锦段如遭雷击!
四皇子叫程洛山什么?
哥哥?
四皇子的哥哥……不是太子吗?!他为什么会称程洛山为哥哥?
再抬头看成德,锦段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与年纪不相符的悲伤与苍凉。他才只有……八岁而已啊!
应是感觉到了锦段目光中的同情与悲悯,成德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睛,转身往那死气沉沉的椒房殿跑去。
锦段目送成德离去,扶着假山慢慢地站起来,拂了拂衣摆,举步离开。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心事、悲哀、难过还有苍凉,你同情我,或我怜悯你,其实并不太需要,这不过是殊途同归的同病相怜罢了。
也许今日她看向成德的目光是同情与哀怜,那么程洛山看向她的呢?又是什么?
她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啊!
他掌握了她的秘密,她随时会被揭穿身份。她想要见一见锦础元,或者崔氏也可以。至少有人可以给她出个主意,或安慰她,告诉她没有关系,就算会被拆穿也没有关系,她仍旧可以活命,她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这里是皇宫,她是孤立无援的,并且注定了,往后的每一步,她都要如履薄冰一般地独自走下去。
锦段向荷花池走去,她习惯在那里坐上一会儿。刚过了白玉石桥,却看到太子成郢站在荷花池旁,正专注地看着一池半开的荷花。
过去?还是躲开?
尚在犹豫间,成郢却似脑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发现了她,回过头,对她只温柔一笑,锦段便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
成郢望着荷花,问她:“你猜,今晚它们会不会全部盛开?”
锦段摇了摇头。
成郢侧脸看她,“不会吗?”
“奴婢不知道。”
成郢道:“如果今晚它们都盛开了,我便将它们统统送给你,好不好?”
全部送给她?这可是郑太后的荷花池!况且花又不是人,成郢说让它们开,它们便会开吗?她可不信!不过,既然成郢有此雅兴,她自然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锦段抿着嘴角笑问:“那如果它们开不了呢?”
成郢温柔浅笑,“会开的,我一定会让它们在今夜盛开的。”这样温柔如熏风吹柳一般的语气,说出如此霸道的话,却让锦段莫名地相信,他说到,便一定能够做到。
成郢说今夜荷花会开,那便一定会盛开。
锦段回到含章殿,郑太后并未多问什么,只是笑着与她说闲话。锦段将椒房殿里那个冷漠悲伤的木皇后压进了心底,不管木皇后试图在她身上发现什么,还是怀疑她的真假,她都不愿再去多想。如今,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你说……太子要今夜一池荷花全部盛开?”
锦段抿着嘴笑,“是。”
郑太后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语气里却隐着且试天下的傲然,“古时曾有则天皇帝下令一夜百花开之典故,今我孙儿也要荷花一夜盛开……我这老太婆,就且拭目以待吧!”
锦段眉峰动了动,瞬间喑哑。堂堂太子,为一池荷花与宫女打赌,郑太后不但不责怪太子胡闹不知自重,反倒一副极为骄傲的样子。她对太子……可真是看重啊!低着眉站在锦榻下,锦段正胡乱地想着,眼睛突然瞄到了地上丢着的一本书。
她仔细看了看,素白的书页带着浅色横纹,犹如丝绸一般。这不是那日程洛山丢在凉风台的那本书吗?书页也仍旧是那日翻到的那一页。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福明宫?而且还……被丢在了地上!
郑太后看着锦段的目光被那本书吸引,突然轻笑,道:“你去把它捡起来。”
锦段低首称是,慢慢地将书捡起,又轻轻拂了拂书页。
“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锦段摇了摇头。她没有读过,不知道。
“这是《陈王歌》。”郑太后又轻轻地笑,指了指那一页,“你把这首诗念给我听听。”
抬眉偷看了一眼面前郑太后的笑脸,锦段没来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