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双丝节-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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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间三个月过去了,转眼秋意弥漫整座城市,隐隐约约间听闻前线战事吃紧,祖父的眉头越来越紧蹙,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土,雨打浮萍般的破碎。幼时看《红楼梦》,看见大观园里众人赏菊吃螃蟹,言笑晏晏,分外神往,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秋天,现如今长大了,心境自然不同往日,只觉得,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而这个季节,我终于成了许家少夫人。离家那一日我没有看见月白,我想,有些事情,还是一辈子永远不要启口不要点破的好,或许婚礼上没有他反而更令我觉得轻松,祖父很是高兴,几乎老泪纵横,我眼见着他的身体一日日衰败下去,却无能为力,就像黄昏的落日,无论你再如何想挽回,也是虚妄。
雪珠子一粒粒打在屋檐上,我围着暖炉看着这样昏黄的天际扯絮一般的呼啸哀鸣,嫁入许家的几个月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许夫人待我自是没话说,只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许淳熙在人前人后与我也是相敬如宾,我想应该是有不少人嫉羡我的,的的确确,很多时候我也自嘲的想,我还要怎样更好的日子呢?可是许多事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许淳熙对我,并无爱,当然,也无恨,只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冷漠,很多时候,他只是履行一种作为丈夫的责任,他现在是防军总司令,一直在外奔波,似乎从结婚起他就很少回家,我想,一切太忙或者公事为重都是借口,其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家里没有可以令他牵挂的人事,浮游在外的心,注定无可挽回。
这天下午,许久未见的王韵雯突然匆匆来找我,神色慌乱张皇,我拉着她进了房间,奇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王韵雯突然用一种很陌生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缓缓道:“月白上战场了。”我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稳,忙忙扶住桌子,只觉得四周空气稀薄,令人窒息,月白,他才只有十九岁,怎么会这样?王韵雯的眼睛里是腾腾升起的氤氲,看不清瞳孔的颜色,“子衿,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意,可是,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年,我一直看得清清楚楚。月白,爱的人是你。”我的泪流下来,眼睛止不住的酸痛,眼前全是月白那张俊秀年轻的脸,王韵雯悲哀的看着我,我们最后相拥而泣,就像两团雪抱住相互取暖一般哀伤。
就在这时,我听见敲门声,慌乱间整理好衣襟,又擦干眼泪,这才开门,原来是我的佣人王妈,她满脸喜色,满是皱纹的脸此刻如同一朵怒放的菊花,“少夫人,少爷回来了。”我一呆,许淳熙,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拉了王韵雯一同出去,许淳熙正在同妈妈说话,我只看见他一身戎装的背影,饱含了疲惫的阴影。妈妈许是看见我,不知对许淳熙说了句什么,他慢慢转过头来。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了他全身一颤,脸色大变,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身后的王韵雯,目光里涵括了无数种情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对我如此冷漠。
我相信他们二人之前从未见过,否则今日我就不会是许夫人,可是我心如明镜,方才那一幕,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许淳熙爱上了王韵雯,或许是一见钟情,或许是相见恨晚,我不禁感叹造物弄人,王韵雯爱我的弟弟沈月白,而我的夫君却爱上我的挚友,这是宿命里纠缠不清的暗潮么?许淳熙双拳紧握放在身侧,似乎努力在克制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他终于冲上前一把抱住王韵雯,低哑的声音刺透了我岌岌可危的心脏,“月落,月落,你终于回来了。”声音那样的无奈,那样的哀婉,那样的凄惶,那样的深爱。
我心里酸胀不堪,许淳熙是多么骄傲的男人啊,在战场所向披靡,在政坛叱咤风云,原来也有这样无助的时刻,只是,王韵雯不是他口里的月落,来不及思索,我看见妈妈脸色苍白,悲哀的看着我。她一定是预料到我下一步就是下堂妻的结局吧,连我自己都暗自佩服自己此刻的冷静,“你认错人了,她是我的好友王韵雯,今天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可能和月落有些相似,但是绝对不是她。”王韵雯原本不住挣扎,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听我如此说,也接道:“我真是王韵雯,你一定认错人了,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却丝毫未曾听见一般呓语:“月落,月落,我的月落。”
我再也按耐不住心里汹涌的泪意,一直以来,我以为许淳熙仅仅是性子淡漠而已,我以为,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一定可以走进他的心里,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我竟然是如此悲哀的活在自己的遐想里,没有什么比亲眼所见的事实更令人绝望,那个叫月落的女人,才是他心里的挚爱。身子一点点冷下去,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醒来时是阳光明媚的清晨,我看着刺眼的阳光,恍若隔世,泪一点点浸透了枕头,妈妈端着雕花盘子进来,将盘放在一旁的桌上;轻轻柔柔的扶起我,“孩子,来,吃些东西。”我摇摇头,我并没有感到丝毫饿意,只有层层的寒冷。妈妈见我丝毫没有要张嘴的意思,叹口气,“孩子,想开些,现在哪一个公子哥没有几个姨太太呢,当初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我看着妈平静的脸,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胸怀来包容自己的夫君一次次的背叛呢,这种背叛仅有一次就令我千疮百孔,而她,如今还能保持如此的宁静,我含泪问道:“淳熙呢?”妈悲悯的望着我,缓缓启口,“他回山门关去了,那里战事吃紧。”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青色的窗帘在微风的撩拨下一次次卷起,没有哪一刻,我发现我是如此的爱他,许淳熙,你知道吗?我此刻的心就如同一片红荷,被人漫不经心的割裂。门被人轻轻推开,我无心理会是谁,假意闭上眼睛装睡,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止,一个急急的声音唤我:“小姐,小姐。”好熟悉的声音,我攸的睁开眼,看见吴妈一脸焦急的立在我的床前,她是跟随我祖母的陪嫁丫头,在我们叶家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我们都极为尊重她,她张皇失措的神色给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下意识的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吴妈突然抽噎起来,我心里的恐慌一点点扩大,猛的抓住她的胳膊追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姐,老爷他,快不行了。”吴妈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飘来,我渐渐失去焦距,天旋地转。来不及和妈告别,匆匆叫上司机送我和吴妈回家去,一路上只觉得双手不受控制的发抖,心里凝结了一片片冰霜。
车子缓缓停在医院门前,我匆匆推开门,向病房跑去,忽然发现在这百转千回的走道里,我根本就是茫然无措的孩子,我不知祖父的病房在哪里,吴妈吃力的赶上我,拉着我的手一直向前走,在最后一间病房门前停住脚步,我深深吸口气,强自装出一副笑脸,推开了门,祖父安静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双颊深深凹陷进去,许是觉察到我的到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看见我,他欣慰的笑了,“孩子,你来了。”我点点头,拥上去,哽咽道:“祖父,您会好的。”祖父显得十分疲惫,喃喃自语:“月白呢?我要见月白。”我泪如雨下,如何能告诉祖父,月白已经去了战场,在那里,他不是军校的高材生,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这一秒可能他在擦枪,下一秒,可能就会命丧沙场,望着祖父消瘦不堪的面庞,我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没有回到许家,而是回家收拾了几件衣裳,从盒子里小心的拿出那块陪伴我这么多年的玉阕,挂在胸前,离心最近最近的地方,冥冥中,我相信,它会带给我平安。我换上一身月白的男儿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顾王妈的劝阻,我匆匆出门,我要去山门关找回月白,我知道我一定是疯了,我从来不会如此莽撞如此疯狂,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我的血液里流淌着这么多冒险因子。一路上都是诡异的平静,越靠近山门关,我的心情愈发忐忑不安,我如何才能找到月白?我想起夏日午后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脸上是些许的汗水,懵懂的拿着一株荷花递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叶子衿,你要等我长大啊。”泪满衣襟,月白,这一生,我负你太多,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如何呢?可惜回得到过去,回不到当初,许淳熙是我生命中匆匆的过客,如烟花一般绽放在我曾经宁静的天空,然后迅速化为灰烬冷却,可是,我却依旧如此爱你,许淳熙。
山门关尽在咫尺,我却有些踟蹰,我知道,山门关的这一边还是一片静谧,可是,过了山门关,那一端就是血雨腥风,惨不忍睹,我紧紧握住玉阕,摇摇干裂的嘴唇,义无反顾的一步步走过去,人,总是不顾一切的。“什么人?”守卫的士兵拦住我,警惕的看着我,一排士兵已经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我摘下帽子,青丝倾泻而下,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我是许司令的夫人叶子衿,家里出了事情,我要亲自面见他。”士兵犹疑的看着我,“有什么证据?”我拿出准备好的府邸手令,那是妈交给我,让我代为管理家里财政事务的,如今我却用它来换得我入关的希望。领头的士兵凑近,细细看了一番,神色变得恭谨起来,“您请等等,我去通报一番。”不一会我看见许淳熙身边的副手陈大副匆匆跑过来,看见我,大吃一惊,“夫人,您怎么来了?”“我要见淳熙。”陈大副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来不及揣摩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急急道:“淳熙在吗?”他恭顺的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司令在,夫人您这边请。”
大约半小时后,我突兀的出现在许淳熙面前,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似乎对我的出现并不惊讶,我开门见山:“月白在哪里?”许淳熙冷冷一笑,丝绒擦过光滑的手枪,“你还真是爱弟情深啊。”我气极,险些说不出话来,然而此刻容不得我有丝毫的脾气,我近乎于哀求:“请你告诉我月白在哪里,我有急事要找他。”他的脸忽的凑近我,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到我的脸,然后又推开,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捏住我的下巴,眼睛里闪烁着冷清的光芒,“你,王韵雯,沈月白,到底什么关系?”我心里一痛,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原来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天王韵雯一定狠狠的拒绝了他,以他的手腕和心术,他一定可以迅速明白所有事情,我的背脊一阵阵凉意,瞬间跌落在地,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似乎掠过一丝怜惜,一丝心痛,我想,我一定看错了。
胸前的玉突然有些发热,我大惊,这块玉阕从来没有如此反常过,慢慢将它拿出来,放在手心,玉阕通体竟然有紫莹莹的光芒,这,到底是什么缘故?难道它是在警示我月白出事了?不容我多想,许淳熙突然大步跨到我身边,一把拿接过我的玉阕,那光芒瞬间消失了,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只见许淳熙拿着我的玉阕,若有所思,我来不及动怒,许淳熙攸的抬头,直直看着我,“这玉是你的?”我没好气的点点头,意图从他手里夺过我的玉,“这玉是从我出生就有的,对我意义非凡,请你还给我。”夺回玉阕,我将它小心翼翼的重新挂在胸前。他的唇紧抿着,瞳眸黝黑如墨,有痛有怨,同时也有无尽的悲怜。我无法明白他眼里到底为何有这么深的悲凉,心里对月白的担忧一点点加深,“请你告诉我月白在哪里。”他一把搂住我,这一举动太过突然,我险些在他怀里窒息,从新婚第一天起他就从没对我如此亲昵过,他的怀里有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起来,然而此刻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我也自知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令他一瞬之间就改变心意,他喜欢的,是那个叫做林月落的女人啊。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熟悉而陌生的脸,我深深抽一口气:“我祖父已经进医院了,生命危在旦夕,他想见月白一面,请你成全我。”他眼睛里有我看不清的情愫,艰涩难懂,我的心跌倒谷底,然而他说:“我让人去找,你安心在这里等着。”
我的心里似一千只蚂蚁爬过的不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是不是上前线了?我要亲自去找他。”许淳熙痴痴的望着我,低低的,无奈的叹口气,“你还是这么固执。”他起身穿上外套,拉住我的手,“走吧,我陪你去。”这一刻的许淳熙,没有往日的冷漠,似乎还有一抹怜惜一抹宠溺,错觉,一定是错觉,乖乖的任由他牵着,坐在黑色的车里,看着路旁烧焦的草木房屋,心里涌过一阵阵的惊悸,这,就是最无情的战争了,记得幼时有一句诗令我心疼了好久,“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时是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