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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一品江山-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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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再让她磨下去,非得出事儿不可,陈恪只好告饶道:“我先给你填一首词,回去自己唱去。”

绮媚儿大喜过望,却能抑得住。只见她轻咬着下唇撇清道:“公子这样说,奴奴只好走了。奴奴是爱公子之才,想向公子求教,却不是求什么词。”

“媚儿小姐可错了,应该向我贤弟求诗。”边上的李简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我这贤弟作得一手好诗!”

众妓女知道,绮媚儿不让陈恪说,是怕她们听了去,因此马上撺掇起李简来,要他背来听听。

“我记不住,你们问蔡官人吧,这小子记性好。”李简小声道。

“那师傅我就背了。”传富也小声道。

“什么诗?”陈恪自己都好奇了。

“你写给玄玉和尚的那首诗。”传富淫荡笑道:“少年不肯戴儒冠,强把身心赴戒坛,雪夜孤眠双足冷,霜天剃发满头寒。朱楼美酒应无分,红粉佳人不许看,死去定为惆怅鬼,西天依旧黑漫漫……”

“扑哧……”姑娘们全都笑惨了,又怕出声打扰到拍卖,只好忍着跑出去,到外面去笑。

绮媚儿则笑跌在陈恪怀里,使劲咬着他的衣襟,才没笑破了场。

陈恪一脸无奈,果然有女人就有背叛啊。自己劝小和尚还俗的诗,都能让他们拿来取悦美女,这要是传出去,又要有恶评袭来了……不过也没法跟着俩粗人计较,他们不会明白文人的龌龊的。

※※※

好容易,他们把注意力移回扑买上去,只见场中的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

“二十七万贯,二十七万贯一次!”梅尧臣也被气氛感染,声嘶力竭的吼叫道:“还加不加!”

“二十八万贯!”

“好,十八号加到二十八万贯啦!还加不加!”梅尧臣双目通红的望向二楼的一间包厢。

包厢里沉寂一刹,便又举起了牌子,只听一句生硬的汉话道:“二十九万!”

他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不少宾客高声撺掇道:“加,加!不要输给辽狗!”

第236章 职业经纪!

“什么情况?”陈恪摸不着头脑道。

那个叫惜惜的小姐,是唯一一直关注场中的,便娇滴滴的望向他。陈恪发现自从身份被绮媚儿道破后,这些小姐的眼神,像要把自己吃掉一样。

“方才扑到靠着旧宋门的一百四十亩地,起价是十万贯,起先倒还正常,你来我往的叫起价来。”惜惜道:“后来,二楼当中一个雅间里,喊出了一嗓子:‘你们宋人就是不爽利,这么喊,啥时候是个头?我出二十万贯!’

“这一下,可就炸锅了,楼上楼下的客人纷纷起身查看,发现那喊价的竟然是辽国人。”

“辽国商人?”

“那人叫萧天逸,是辽国奚族人,据说他们家在辽国势力很大,西京道大半都是他们家的封地。这次应邀来着。”绮媚儿笑着接话道:“至于真假奴家不知道,不过他的商队每年往大宋贩运的战马、裘皮、东珠还有老参,全都是价比黄金的宝贝。”

“战马?”陈恪不禁暗暗吃惊,虽然澶渊之盟后,宋辽便成为‘兄弟之邦’,几十年来没有战争。但哪个也没把对方真当成兄弟,不然宋朝干嘛把两千里的沃野变成黄泛区?辽国人干嘛对大宋施行战马禁运?

“呵呵,公子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去作那违法之事。殊不知,越是禁运就越有发财的机会。何况这些年不打仗,边禁早就废弛了,据说萧天逸的战马,都是以卖给辽军的名义,从西京道运到边境,交给我们这边的商人呢。反正朝中的大人们,像祖宗一样供着这个辽人。这次他报名买扑,本来开封府是不许的,后来他竟找到韩相公,直接要了个位子。”

“媚儿小姐倒真是清楚。”陈恪笑道。

“奴奴做这行,没别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绮媚儿抛个媚眼:“公子若有什么要打听的,只管吩咐奴奴就好。”

“不过还真遇上对手了,和他对着抬价的,是南熏门周家的大郎。”绮媚儿尽管是评花榜的热门,但毕竟还不是花魁,惜惜自然不服她。争着献媚道:“他们家可是开银矿的!”

“那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陈恪皱皱眉,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左建德道:“去周大郎那里看看,不要让经济再火上浇油了。”

“是。”左建德应一声,飞快的奔了下去。

“有钱只管让他借就是了。”李简不解道:“还怕开银矿的还不上债?”

“我不怀疑他能把债还上,但这块土地与你那八十亩价值相当,价钱却高了一倍!那是整整二十万贯啊,他一清醒下来,肯定会后悔的。到时候不仅会恨辽人,也会迁怒我们。”陈恪轻声道:“生意不是那么做的,你得提醒他保持清醒,必要时宁肯和他拧着来。终究会让客户感到,自己和他是一边的,他才会对你产生信赖。”

“公子的话,真是发人深省呢。”绮媚儿一脸崇拜道:“奴奴听了都深受启发。”

“哈哈哈……”陈恪压着声音笑道:“媚儿小姐可别乱学,万一弄巧成拙,吃了大亏,我可赔不起。”

“媚儿知道了。”绮媚儿吐吐丁香小舌,眼眉弯弯的笑道。

※※※

汴京钱号之所以那么急着成立,为的就是这次买扑大会。今日自然倾巢出动,四层楼一百个包间内,都安排了经纪待命。

这些经纪,绝大多是都是一赐乐业人,他们稔熟每一块地的优劣、价值、前景,而且理智沉稳,条理清晰,话不多却能一语中的,为客户提供了这个年代难以想象的专业支持。

陈恪是下了死命令的,不仅这次要服务好对方,还要争取和他们建立长期关系。他将后世银行的经验带来了宋朝,要求每一名大客户都有专属的经济顾问,而经纪们的收入和晋升,主要就靠各自客户产生的效益来评判。

为此,他还专门给钱号一百名经济,上了五天的培训课程,教他们如何进行目标管理、确立目标客户、与核心客户建立联系、深耕细作转介绍、以及客户需求导向……这五天五堂课,被后世的学者,视为汴京钱号奇迹般崛起的秘密,也被一代代大宋的商家奉为圭臬。当然这是后话……

至少在目前,有了这五堂课。不需要他再强调,经纪们便不会放过这次,与大客户建立联系的黄金机会。他们提前备足了功课,拿出决战的心劲儿来迎接这一场。付出果然有回报,他们深得那些大户欢迎。大户们全程接受着汴京钱号专业的服务,感觉比平时心里有底多了。

却也有例外的,比如那周大郎的包厢中。周大郎是官二代加超级富二代,自己本身也有官职,这辈子说雪山是黑的,旁人不敢说是白的;说炭块是白的,旁人不敢说是黑的。从小到大还没被抢过风头,这次被那辽人撩拨的火冒三丈。不蒸馒头也要争这口气!

作为超级大客户,在他这间侍奉的经济,乃是白雅铭的弟弟白易居。小白在二十五万贯的时候,就向周大郎预警,说目前的价位已经超过了地的价值。

但周大郎怎么肯听,他让随从查看身上携带的钱钞。随从不用看也知道,小声禀报道:“便钱务的便换券五张,十万贯;汴京钱号的银票,十五万贯。”

便钱务的便换券,起源于唐代进奏院的飞钱。大宋商业发达,铜钱携带不便,官方的汇兑业务应运而生。像东都交子铺是专营交子汇兑的机构;同样隶属三司的便钱务,则专门办理铜钱的汇兑业务。不像交子铺只在成都和汴京有机构,便钱务的分支遍布全国十几个大城市。外地的商人进京之前,可以先到本地的便钱务缴存巨额货币,然后由便钱务出具一张票券,分成两半,一半由本人携带,另一半则通过官方驿递,寄给目的地的便钱务。

商人抵达目的时,便可持那一半票券,到当地便钱务,在对上票券,验过密押、暗语之后,即可提现。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不仅方便,而且避免了危险。自然深受商人们的欢迎。

只是因为便钱务每次交割,都要先提现、后转存,要缴纳两次不菲的手续费,而且有诸多限制和不便,所以才没有信用货币化。

不过像周大郎这样的超级富豪,麻烦自然由下面人摆平,自己只享受它带来的便利和尊贵就成。

另外,因为陈恪对包拯公关成功,所以今日买扑,官府也认可汴京钱号的银票,或者说存单。

※※※

周大郎已经打光了弹药,对面却又喊出了‘二十六万’贯的价码!

“非把辽秃的蛋黄挤出来!”他气狠狠的一把拿过桌上的合同,在那份‘先贷后抵’的契约上签字,对随从喝道:“加价!”这块地,汴京钱号认可的抵押价是十八万贯,就不信四十三万贯还顶不住!

白易居起先没说什么,毕竟经纪的任务,就是让客户多贷款。

但当价钱被抬过三十二万后,他坐不住了,开始劝周大郎放弃:“花十亿钱争口气,可不是理智之举。还有两处黄金地段,我们便放了这一段吧。”

“放屁!”周大郎的脸都拉成丝瓜了,怒道:“辽人欺人太甚,我要是认怂了,便是国耻!”

“怎么能是国耻呢?”白易居苦劝道:“他们这是向大宋捐款十亿钱!”

“……”周大郎这才面色稍霁,看看白易居道:“小白,你们一赐乐业人,不理解我们汉人的心情。狄元帅说得好,澶渊耻、犹未灭,臣子恨,何时雪。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辽人,咱们不稀罕他们那俩臭钱!”

见他态度坚决,小白只好闭嘴。

但又涨了六万贯后,他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了。正色对白易居道:“现在敝号认为大郎暂时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再坚持下去,会对双方产生重大消极影响,按照条款第十六条相关规定,这份契约作废。”说完便拿起笔,在合约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你敢!”周大郎怒不可遏,一拳打在白易居的面颊上,喝骂道:“你算什么玩意儿,敢管老子的闲事!”

“三十九万,还加不加了?”外面梅尧臣直接对着他们这一屋喊道。

“加!”周大郎咬牙切齿,随从就要举牌。

“敝店不会贷给你款了……”白易居吐出两颗牙齿,狼狈万状的爬起来。

“你敢!”周大郎要吃人的样子。

“大郎,我们要为客户负责。”白易居苦笑道:“也就是为你负责啊……”

“放屁!”又是一拳,打得他开了酱缸。

但一时之间,周大郎也变不出钱,只好放弃了……

第237章 金牙

“三十九万贯一次!”等了半天,梅尧臣也没等到周大郎再加价,只好缓缓道:“三十九万贯两次……”

那厢间,韩琦却站了起来,打断了他。只见韩相公环视着众人,声音沙哑道:“诸位,难道我大宋无人了么?竟要把汴京的国土卖给辽人?”

这话说得众人羞愤不已,但要说为了争口气,就把上亿钱砸了水漂,那是这口气怕也只有周大郎那个二百五能喘得出。

便有不厚道的,开始怂恿道:“大郎,不就是再加一万贯么,哥哥给你出!”

按照大家对周大郎的了解,这厮肯定得骂:‘老子没钱吗?还得用你孝敬!’然后甩出两万贯。

但这次,那厢间偏生毫无动静,久久不见举牌。

却是左建德及时赶到,把周大郎拦住了,原先他们曾经合伙在大名府放款,快进快出,赚得不亦乐乎,也算有些交情。左建德压低声音道:“大郎怎么就不想想,是谁应允那萧天逸进场的呢?”

周大郎一愣,便听左建德接着道:“是韩相公!他既然那样干,就该有被辽人买地的觉悟,怎么现在又这样说?如此自相矛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聪明如大郎,肯定能想明白的!”

“你是说?”周大郎不笨,就是脑子经常被烧坏,现在汴京钱号的人前赴后继的阻止自己,他就是头猪,也要想一想了:“那辽人是个钩子?”

“一个辽国贵戚,在大宋花将近一年的岁币买房置业,传回去他还敢回国么?除了准备永不回国,没有别的可能。但要是叛逃的话,他敢这么高调?暴露了行踪,辽国一封国书,他就得被槛送回去,所以这也不可能。那萧天逸到底要干什么,大郎自有判断。”左建德正色道:“你要贷款,敝店别说十万贯,一百万贯也能贷给你。但我们要对客户负责,大郎你跳坑,我们只能拉住你,不会帮着你往里跳的。”

“……”周大郎不说话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那梅直讲还不落槌,萧天逸也不催。”白易居捂着还在淌血的嘴道:“大郎,往套子里钻的不是英雄啊!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才是!”

一旁的家丁都不吭声,他们知道自家这位小爷,那是一句劝也听不得的,今天能听着两个不怕死的家伙絮叨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了。

周大郎抱着胳膊,望着高举着槌子不落的梅尧臣,再望望韩琦的背影,面色晦明晦暗,终究没有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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