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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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虏贼在大宋的细作。几乎是此人一手安排。此前也正是他,多次挑唆金国狼主征伐大宋……若不把他除掉,早晚必成我大宋心腹之患。每每思及此。老夫便觉有些沉重。”
玉尹闻听,目瞪口呆。
他已经听出了种师道的意图,居然是想他杀了萧庆?
你老人家这是开玩笑吗?
且不说萧庆本人狡诈多疑,便是真个要刺杀,怕也不是一桩易事。他此次来开封,带了三百多名合扎,各个身手不俗,武艺高强。合扎,是女真语。便是大内侍卫的意思。
玉尹便是再胆大,也没有胆大到跑去驿站刺杀萧庆的想法。
可是种师道……
“完颜斡离不应该留在中原,萧庆更要留在中原。”
种师道蓦地直起腰,看着玉尹沉声说道。不过,他话说完后。却又是一副颓然之色,叹了口气,若自言自语道:“可惜老夫年纪大了,已杀不得这些个贼虏。”
玉尹,不禁沉默!
“虏贼国师珊蛮善应。因故未至。
不过老夫听说,萧庆已经急招珊蛮善应前来。一俟善应抵达开封,便是虏贼启程之时。在此之前,金国使团虽有三百合扎,但并非无机可乘。三日后是中秋,官家准备在金明池设宴款待金国使者。从使团驻地到金明池,毕竟狮子楼……
老夫听人说,那天狮子楼会有百姓舞龙,场面会非常混乱。
小乙若没有什么事情,便不要过去凑热闹,免得惹了麻烦上身……”
玉尹呆呆看着种师道起身往茶楼下走,一时间哭笑不得。这老儿连计划都做好了,哪里还容得玉尹推拒?只是心里面存着些疑问,眼见种师道就要下楼,玉尹终于忍不住问道:“种公,小乙市井出身,不过一介屠户,又如何令种公如此看重?”
种师道一只脚已经下了楼梯,听闻玉尹这句话,便停下来,扭头向玉尹看去。
“小乙在陈桥与太子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老夫便知道,小乙尚有一腔热血。当年你阿爹战死献台,老夫也曾观战。老夫相信,这双招子若未瞎掉,便不会看错人……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则天下太平。
可便是这两点,老夫看遍朝堂,却无人能与小乙相比。老夫也相信,小乙不会令老夫失望。”
种师道说完,便走了。
他走的心满意足,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
可是对玉尹来说,种师道这一番话,却把他推到了一个全无退路的地步。
还有三天……
玉尹深吸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既然事已至此,便要好生谋划一番才是。萧庆,萧庆……看起来,只有把你留在东京!
※※※
越近离别,事情越多。
随着开拔的日子越来越近,玉尹才发现原来手中竟然积了这许多事情。
人道是越忙越忙,禁足半年之久的太子赵谌,在皇后朱琏的请求下,得以官家开恩。这小家伙才一自由,便立刻跑来玉尹家中。看着玉尹新修建的宅院,不由得啧啧称奇。
“小乙确是厉害,只半年,便添了恁大家业。”
坐在书楼上,玉尹和赵谌品着茶,欣赏院中盛开的桂花。八月,正是盛开时,院中弥漫着桂花香气,沁人肺腑,好不舒畅。
玉尹为赵谌添了一杯茶,笑呵呵道:“小哥这半年来,在宫中做甚事?”
赵谌闻听,顿时兴奋起来,“小乙,这半年来便在宫中看书。
我让人找来许多书,有西域的,也有塞北的……原来这天下竟如此广袤,若非先贤书中记载,便几乎不知。前两日我还看了一卷大唐西域记,感觉颇为神奇。书中记载了许多新奇事物,我虽贵为太子,竟然全不知晓,更从未见过,端地遗憾。
昨日还与母后说起,母后也非常好奇。
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好好见识一番才是……可笑朝中那帮人,却整日里算计,全不知这天下竟如此大。”
那些人真的不知道吗?
有宋以来,文风鼎盛,怎可能不知晓天下之大。
不是不知,而是不愿知,不想知而已。
玉尹想了想,便轻声道:“小哥若想领教这些新奇,单凭圣贤之道,怕也难实现。
我听说极西之地有一国,奉一国教,名为伊斯兰。
我曾在偶然机会下见过他们一副宗教图画。画中是一女子,一手持古兰经,一手持刀。
信我者授予古兰经,不信我者与你死亡。
相比之下,我大宋文风鼎盛,儒释道并行,却无一个统一的信仰,更无法将我大宋之鼎盛传于天下。盖因我们手中只有书卷,却无刀柄,以至于被异族欺凌。”
“一手书卷,一手钢刀?”
赵谌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言语。
玉尹也没有再说下去,只为赵谌添了水,而后自饮一口,看着院中桂花盛开美景,自言自语道:“此一别东京,却不知何时能还。小哥你贵为太子,却深处宫中,看不得宫外繁华似锦,却是一桩憾事。自家一走,怕小哥连个去处也要没了。”
赵谌一怔,脱口道:“那该怎么办?”
第384章 偶遇
“明日与小哥介绍几个朋友,在开封府也算人物。
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更非饱学之士,但常年在市井厮混,倒也算不得太差。
小哥日后遇事,若不方便出面时,便可以交给他们。”
赵谌似懂非懂,不过出于对玉尹的信任,便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玉尹要介绍的人,便是李宝。
用陈规的话,随着太上道君赵佶还都,开封府必然是风起云涌,暗流激荡。李宝而今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来头还不甚清楚,但想来也有些门路。若不给李宝他们一个背景,早晚会被对手干掉。若这样一来,玉尹苦心打造的耳目便要便宜别人。
玉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小乙,明日到何处聚?”
玉尹想了想,笑道:“小哥以为,狮子楼如何?”
※※※
入夜后,杨金莲带着玉如便早早歇息了。
玉尹左右无事,便看了一会儿书,也准备休息。
哪知道,却被燕奴拉住,“小乙哥可是遇到了麻烦?”
“啊?”
“休要欺瞒奴,奴今日听你和小哥说话,言明日要去狮子楼聚会,便知道有事。”
玉尹心里一惊,忙问道:“燕奴此话怎讲?”
“小乙哥还要欺瞒,你对那狮子楼一向没有好感,几年前曾发誓,此生不会踏足狮子楼半步,怎地今日又主动要去狮子楼聚会?再说了。那狮子楼离家甚远。若小乙哥聚会,大可以选在潘楼或者高阳正店。再不济,也可以去丰乐楼。这好端端怎会选在了狮子楼?若非有事,小乙哥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岂不是有麻烦?”
燕奴说的是一本正经。却让玉尹倒吸一口凉气。
有这种事?
玉尹已经融合了所有的记忆,却不记得有这么一桩事。
想来,那是死去的玉尹一个记忆,有可能微不足道,所以玉尹全无半点印象。
他看着燕奴,半晌后苦笑一声。
“儿姐,好心思。”
他总不能告诉燕奴说,他已经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事实上,过去这两年里。他曾多次路过狮子楼,但却没有踏足半步。是没有机会,亦或者是出自本心的抵触?玉尹并不算清楚。可听燕奴一说。玉尹便知道。这狮子楼和他之间,说不得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确是麻烦!
“小乙哥莫不是不能与奴知?”
燕奴轻声道:“奴自知没甚本事。可是这心里还是希望能帮衬小乙哥一回。
别的不说,要是打打杀杀的勾当,奴自认未必逊色小乙哥。小乙哥,奴是你的妻子,却不想你事事欺瞒。上次你去陈桥,奴便知道不简单,却不敢询问。哪知道……”
燕奴说着话,眼圈却红了。
玉尹心头不由得一软,把燕奴轻轻搂在怀里。
他犹豫良久,轻声道:“明日去狮子楼,确是有些事情。”
“嗯?”
“不过我现在不能与你说,待我明日从狮子楼回来,再与儿姐细说。若需要帮忙时,我断然不会客气。儿姐切莫胡思乱想,明日便在家,等我回来再说。”
玉尹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燕奴也不好再开口。
于是,便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这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玉尹便起了床。
一如平日,先是在花园打了一趟拳,练了一回,便洗漱吃饭。
天色不差,阳光明媚。
人常说秋高气爽,而今正是这般模样。
玉尹吃了饭,便让高泽民跑去通知李宝,午在狮子楼吃酒。而后又去了一趟诸率府,眼见没甚大事,便在公房里坐了一会儿。本想和陈规聊聊天,哪知道陈规却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这厮自从和凌振认识后,便一头扎进去,开始研究打造喷火枪。凌振手里的火药配方,威力远远超过市面上所流通的火药配方。
加之他制作火器多年,以经验而言,远非陈规可以相比。
不过,陈规理论基础却很扎实,凌振远远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本来,一个明法科出身的进士,一个却是个工匠出身。两人根本不可能有共同语言,却因为这火药,变成了好友,整日里会聚在一起,讨论这喷火枪的事情。
陈规的喷火枪构思,甚得凌振所喜。
再改善了火药配方之后,喷火枪的威力自然大增。
但由于是私下里研究,在喷火枪最终没有成型之前,断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生产。
于是,陈规画图,凌振打造。
两个人这样子交换想法,在不知不觉,已经打造出三款不同的喷火枪来……
依照陈规最先的设想,喷火枪只喷射火焰。
可凌振因为制造过掌心雷,便有了别样的想法。他建议在竹管加入铁钉,借由喷火枪火药的力量,将铁钉射出。可后来陈规有觉得,铁钉威力太小,且难以发射,于是便换上了火箭。同时加粗加大竹管,以加强火箭的威力。
如此一来,玉尹最初要陈规打造的喷火枪,迟迟未能交工。
玉尹在听完了陈规和凌振的设计之后,顿时一惊:这不就是后世的火箭雏形吗?
玉尹前世曾在军事博物馆见过一款明代出土的二虎追羊箭。
其发射原理,竟然和陈规凌振所设计的喷火枪,有异曲同工之妙。玉尹不由得心动,便不再打搅陈规。
从诸率府出,见时辰已经不早,便施施然往狮子楼行去。
这狮子楼,也是开封府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坐落于太平兴国桥大街和便桥大街交叉口。
其设计与丰乐楼颇为相似。也是一家百年老店。
只是,此前樊楼和潘楼声势甚大,以至于狮子楼完全无法和这两家酒楼相提并论。
不过楼的酒水和菜肴却极好。特别是他们制作的小笼包,号称开封府一绝。
几年前,玉尹曾因故带着一帮泼皮在狮子楼外闹事。结果被狮子楼的掌柜报官抓进开封府大牢,好一番羞辱。也正是这原因,玉尹才发誓不会踏足狮子楼半步。
一方面是因为受了羞辱,另一方面也有对狮子楼的畏惧。
只是对于而今的玉尹来说,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
当他来到狮子楼的时候,那店伙计看到他,忙不迭上前问好,一副阿谀姿态。
毕竟玉尹已不是当年那个玉尹,且不说他的官身。只说他那一手琴技,便足以令狮子楼刮目相看。别看玉尹现在不再作曲,可他此前作得那些曲子。却是广为流传。
宣和年的花魁大赛。徐婆惜凭借玉尹编排《牡丹亭》而一举夺魁。
自那之后,玉尹在勾栏瓦肆里的名望。便一发不可收拾。在经历开封之围后,玉尹又先后经历朝阳门和陈桥两次大战。随着大宋时代周刊主要是报导太子赵谌丰功伟绩,但玉尹的名字,还是不止一次的被提起,更成为茶楼说史先生的故事主角之一。
如此人物,哪怕狮子楼有些背景,也不敢怠慢了玉尹。
玉尹没有经历当年那些事情,所以对狮子楼也没有太多怨念。既然人家已经把姿态放低,他便不可能去找狮子楼的麻烦。再说了,他今天来,还有重要的任务。
选了一个清静的雅间,玉尹坐在窗口,可以鸟瞰汴河风景。
窗口正对拐角处,汴河大街和太平兴国大街的景色,可谓一览无余。
玉尹观察良久,突然间心里一动。
他已有了一个大致计划,只是单凭他一个人,怕也无法成事……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玉尹正思忖着,却忽听门外有人道:“这不是玉小乙,玉郎君?”
玉尹一怔,忙向外看去。
就见门外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乍一看有些面熟。
“敢问……”
“真个是玉郎君,咱家方才还以为认错了人。
自家康履,两年前秋,曾见过玉郎君,却不知玉郎君可还记得吗?”
康履?
玉尹愣了一下,猛然回忆起来。
“你不是……”
那康履忙笑嘻嘻摆手,“原来玉郎君还记得咱家,却是咱家的荣幸。”
“怎地康老公也来吃酒?”
“看郎君说的,咱家不过是个奴婢,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