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寇-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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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不下了。
可不得不说,山越军奇袭敌后,捣敌腹心的战略就此搁浅,已濒临崩溃的伐楚同盟粗之又粗的喘了口粗气,缓过劲来,便等到了第二个好消息!
——青州,打下来了!
四月初三,当鄂尔兰和赵濂再次见到海天的时候,惊呆了。才过一个多月,记忆中那个熠熠矍铄的中年人,此刻竟已成了满头华发的老人!
——那苍白起皱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从前淡不可见的老年斑似乎一夜之间就冒出来,遍地开花布满脸颊。那佝偻萎缩的身形缩在松垮的龙袍里,让人不禁产生了一种联想,他之所以在军营里穿龙袍,不是因为天儿冷,只是这虚弱的身体已撑不起那套沉重的金甲!
望着那一脸的怔忪色,一身的迟暮气,哪里还有半分草原英雄天下雄主的风采?鄂尔兰和赵濂对视一眼,内心俱震:没想到啊,凉亲王海兰坤的死,竟对他造成这样大的打击!?身为帝王,竟对手足之情看得这么重?!——两个薄情寡义时刻不忘往结义兄弟身上捅刀子的坏家伙觉得难以理解。
同时又不禁起了担心:就他这病怏怏的模样,就是明日一早发现他死在床上,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他是伐楚同盟的主心骨啊,他要是莫名其妙倒了,那仗也不用打了,大家收拾收拾好聚好散得了!
兴许是看出这二位的顾虑,海天自嘲一笑,本已浑浊的双眼在开合间竟绽出两道精光,寒冽冽直掠过去,:“二位可是在想,不妙啊,老家伙活不久了,大敌当前,这可怎么办呐?——朕说对了么?”
饶是对面同样两位国君,可在这位垂暮老者的目光逼视下,二人近乎本能的、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给降格了,成了两个面圣奏对的“诸侯”,深一鞠躬诚惶诚恐道:“不敢!狄皇陛下春秋鼎盛,偶有小恙很快就会大安的。”
“呵呵呵呵……”海天声音嘶哑,笑得格外难听,忽然一呛剧烈咳嗽起来,普颜忙给他捶背,好一阵才道:“放心吧,自己身子自己知道,好不了,但也死不掉!——眼下大事未了,家国未定,朕如何闭得上眼呐!?就是不小心下去了,二弟也要赶朕回来报仇的!”
说着笑着,海天伸手一指御案,“看看吧,好消息,终于打开了突破口!”普颜立刻拿起御案上的一封奏表,双手捧着走下台阶。俩人把眼一睃,心定了。——赤红封皮插着白羽。这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捷报!
普颜奉上奏表,鄂尔兰先看,看完递给赵濂,看时海天便自顾自说笑:“喀尔吉老当益壮,不负君恩重托,一路高歌猛进,一路奏凯报捷,先后攻克临淄、平寿、淳于诸城,并于八天前攻破即墨,楚国永胜军全线败退,撤兵南逃三百里,过浯水,直到箕屋山才立住脚,一路斩杀无数,缴获粮草辎重无算,北海东莱二郡不战而克!整个青州……光复了!”
自从半年前开战以来,主战场仗着突袭之利,才勉强打下了汉中、南阳两个郡,江夏郡原本已经拿下了,可海兰坤战败身死又丢了,不想那年老胆小最是昏聩无能的喀尔吉,竟然超常发挥,兵力只有主战场的一半,却一路摧枯拉朽,连战连胜,居然打下整个青州!那可是整整六个郡啊!
鄂尔兰和赵濂大感振奋,仿佛夜地里迷路,陡见前方一片灯火,心中那股彷徨尽去的惊喜真叫无法形容,二人几乎跳将起来,搓着手,带着笑,又是恭贺又是褒扬:“好消息,这可真是好消息!”
“好消息”也同样传入了南岸的楚营,不过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个人。
“文哥儿!”
刘枫大步过去,在四周众将的目瞪口呆中,兜肩儿给了来人一个热烈的拥抱!
是的,为了以最完整、最精确的方式汇报东线战况,同时也更直观地听取刘枫的战略部署,铁骑军副统领,大驸马穆文亲自赶来了荆州。
第313章 【败军之将】
青州沦陷事关全局,身为东线守军的第三号人物,穆文不辞辛劳亲赴汉水前线向刘枫当面汇报战况。——一为详尽,二为隐秘,非得大将亲至面授机宜不可。此外还有第三层用意,青州之失恐乱军心,这个节骨眼上,身为镇军大将的驸马爷穆文大大咧咧回京述职,一路走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从容劲儿,给人一种“偶遇小负,东线并不吃紧”的错觉,消息传出去,反倒让人安心了。
一路过来,看见汉水沿岸凝血积骨打成这副凄惨模样,河滩上三五步一走,靴底立时沾满了一层血水肉末。——天呐,这要怎样激烈的战斗,要战死多少士兵,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穆文暗暗心惊不已。
此时见刘枫亲自出辕门相迎,满面热切却也难掩一脸疲惫,穆文心中又是一疼。到他今时今日这个地位,独掌一军担当一面,又经历了兵变风波存亡大战,穆文的心境也在阅历积累中渐渐沉淀,从一个农民军的少主,真正转变为一个强国驸马爷、主战军团副统领。
回首往昔,从前的恩怨还在,对亡妻的眷念也依然如故,回想起来还是会疼,可在心里的分量却变小了,已无法左右自己的言行,想起从前的种种过激,他自己都觉得十分幼稚可笑。
反观刘枫,身为国君却从不计较自己如此恶劣的态度,原来他早已站在更高的高度,所思所想,所求所付,从前的自己看不见,无法理解,甚至无从猜测。可如今,当他站得更高,肩头的责任更重,有了一番切身体会,于是他明白了——与江山安稳、万民福祉相比,一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从前视若千钧的人生目标,此刻忆起,唯有付之苦苦一笑,别的再不放在心上。
刘枫一放手,他立刻单膝跪地,柱刀行了军礼:“末将穆文,参见大王!”
“哎呀,你看你,大老远跑来闹这虚礼,快起来!”刘枫不由分说扶起穆文,把着肩头细看他脸上的气色,因是一身亮闪闪的明光铠,大日头下显得分外威武,欢喜叹道:“好啊,成了婚人也精神不少!嗯,四肢健全,没青没肿,姐姐没有虐待你!哈哈……来来,快进帐里,我们兄弟俩该有两年未见了,生分!——兰儿,备酒!那几坛川窖老陈酿呢?统统拿来!——不瞒你说,临阵我从不饮酒,今日高兴,破戒!咱们好好喝,好好聊!”
楚王出迎,文星魁和盼娣左右紧随,周武、黑狼、古越兰、蓝明旭、曾平柱等各条战线的主将都来作陪,眼见楚王对这位永胜降将出身的驸马爷如此热络,争似亲兄弟般亲密厚爱,心里头又惊又羡,却又不知就里,只瞪大了眼儿傻看,心说丢了青州那就是败军之将,大王向来赏罚分明不徇私情,又怎会给予这般殊荣?——纵是大王姐夫也没有这般道理啊!就连派去取酒的绮兰也暗暗纳闷不已。
二人进帐,就在帐内摆酒叙话,余将各回本阵不提,只留了文星魁和盼娣两个守在帐前,绮兰在帐内侍候,煽炉煮酒,奉箸递巾,布菜分汤,也亏得她手脚麻利,服侍得面面俱到,十分忙碌倒有十二分殷勤,乐在其中。——眼看是最顶级的秘议,楚王没有回避她这个“奸细”,这让她惊喜之余深感意外。
眼下,汉水主场久战兵疲无力为继,西线江梦岚又陷入僵持,于是,东线战事就成了影响全局的关键部位,事关重大!
小半个时辰后,坐镇都城总揽后方军需的武若梅就从襄阳赶来了,如今她已怀孕六月,身子渐渐沉重起来,胆壮如她也不敢再逞强骑马,乖乖坐了王妃周雨婷专用的那辆宽敞舒适的碧纱凤羽安车,驷马并辔,官道缓驰,三十里路爬了两个时辰,这一路走得真叫稳稳当当小心翼翼。
随行护驾的是鸾卫营主明月。以月夫人之尊,屈驾为武若梅护卫行程,纵观楚国,如此恩遇也只独一份!可任谁只要一看明月的脸色,立刻就会就知道——这丫头,终于等到了机会,借着护持重臣看望义兄的名义,假公济私领着一彪女卫兴冲冲就赶来了。这一路走得真叫笑容可掬,合不拢嘴儿,看得武若梅直摇头。
如今武若梅位虽不高,行的是监国之重,不说别的,兵变后搅成一团乱麻的国政机枢要一条条地撕掳清爽,光这个就是天大难事。此外北有刘枫,南有李天磊,两路大军数十万人马,他们的军需用度全靠襄阳调遣供给,千事百务,条理万端,件件都是那么琐碎烦难。
也亏得是武若梅,常人一听就要晕头转向,哪里还能管得过来?这半年来,武若梅以有孕之身硬挺着理政,率领一帮年轻尚书埋头苦干,从挖开眼睛忙到两眼发花,每日睡不满两个时辰,尤其是李天磊大破铁浮屠那阵,国舅爷自己躲去了山区埋伏,武若梅就要兼顾“反骑兵阵地”的督工,那叫忙的昏天黑地,四天三夜未曾合眼,结果视察防线时在战壕里跌了一跤,腹痛如绞,下身见红!
这下可把整个朝野吓坏了,国丈老爷林宏阳以及夫人林子馨,楚国最强父女神医联袂出马为她会诊保胎,然后严肃地密报刘枫:“再这么折腾,这孩子保不住了!”
刘枫一听大惊失色,急忙调回了陆易巧,叫她全天十二个时辰贴身照料武若梅,手里提一根御赐鸡毛掸子,上管若梅,下赶百官,二鼓时分一过,闲杂人等统统打将出去,撵屁股赶武若梅上床,再不准她没日没夜操劳,从而保证了每日三个时辰睡眠。
所幸,筹备许久,耗费钱粮无算,李天磊最终战胜了强敌,全师南下直奔徐州去了,五十万民夫就地解散,少了这拨大肚汉人吃马嚼,襄阳的供给压力立刻大减,加之汉水主战场趋于平缓,兵器甲胄的损耗几近停顿。最关键的,是持节南方的武破虏打开了局面,在全国全民的努力下,第一批增援物资和后备兵员抵达了襄阳。
一切步入正轨,各方压力大减,武若梅这才惊醒,国都危亡的紧急关头已经度过!接下来当是漫长的对峙,这可不是三两个月就能出结果的。
于是,她请旨将大部分的政务都移交给了乔方书,自己带着“监国”之权退居二线,一边着手重建风雨阁,一边就窝在王宫里养胎,加上陆易巧的严格监督和精心养护,武若梅节劳静养一个月,胎气渐稳,胃口也开了,这口气终于缓了过来,更多的人也松了口气。
今日穆文从徐州归来,带来了东线的最新战况,更要定下未来的战略方向,作为楚国最重要的智囊之一,这场合无论如何少不了她,于是就有了军略院长乘坐王妃凤驾的“僭越之举”。
凤驾不亏是凤驾,桐木车箱外包毛毡内铺绒褥,又御寒又防风,里边还点着铜炉子,料峭春寒半点不透,四匹训练有素的御马并辔缓驰,一路走得又平又稳。
武若梅一大早起来,连续接见了三拨官员和七位新选的二档头,车上还批了十余本奏章,此刻忙完正事,悠闲地坐在这车厢里,真是适意得很。
武若梅靠在一只大迎枕上,隔着帷子呆看外头景致,脑海里一件一件思谋筹划,如何分散情报中枢的权力,如何铺设明、暗、备三条传递通道,如何安插高级密谍搭建单线联络,如何尽快恢复运作为眼前的战争服务……
对于风雨阁来说,这场兵变不啻灭顶之灾,组织架构的崩溃导致整个体系紊乱,超过七成的密谍失去联络,曾经无孔不入的风雨阁遭受重创,败坏确乎不疑,尤其是随风堂的顶级刺客更是全军覆没,这个损失无法弥补。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密谍们还在,只是联络渠道断了,自己对着名册徐徐整顿,一条条打通,自然渐渐就好了,无外乎时间长短……
转念又想起周雨婷盛邀自己登凤驾时那抹复杂而期颐的眼神,虽然明知她是为了复立世子而有意拉拢自己,可自己也即将为人母,这种为孩子前程牵肠挂肚的慈母苦心,她又如何不理解?如何不想帮?可又该如何帮呢?丈夫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立储之事切勿置喙,这可真叫人为难!
武若梅左思右想,慢慢地困意上来,竟也靠着箱板蒙胧了过去。
凤驾行至中军辕门,稳稳停驻,却半晌不见动静。明月下马过来,掀棉帘子轻声叫:“武夫人,武院长!”
“唔?”武若梅一睁眼醒了过来,一看就明白了。她揉了揉眼,有点羞怩地一笑,说道:“我失迷了一阵子……已经到了么。”举步下车,明月微笑扶住,武若梅笑道:“如何劳您月夫人大驾,您是君,若梅是臣,当不得的,叫人瞧着多不好?”
明月咯咯一笑,“殿下说了,为君之道就要仁厚御下,更要恤臣敬贤,可不就是这个样儿么?”笑容愈甜,手也挽得愈发紧了。
武若梅莞尔一笑不再推辞,任由她挽着往辕门里走,心里只惦记着东线战事,寻思着战局变化是否可控,该自何处入手分析,又该如何谏言战略,想想青州毕竟丢了,大王担忧自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