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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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考虑考虑。
刚要下达命令却听得一声‘乒’响,鲜于瑜成从西侧近手一处营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一向沉稳持重的他竟然冒失的跑至李括身前,哆哆嗦嗦的说着:“人,人,全是人。”
高秀延立时皱起了眉头,心道这李括办事如此不谨慎,明明营房中有吐蕃兵藏匿,他却没有察觉。
他微微一笑道:“营房中有多少吐蕃人?他们可曾放弃抵抗,甘愿投降?”
鲜于瑜成这才注意到高秀延也在此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将军,不是活人啊,全是一个个人头,人,人头。是唐人,是唐人……”
说道此处,他放佛又看到人头滚滚的场景,一时胃中翻江倒海,中午吃的炒饼合着鼻涕眼泪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
众人见他如此,都知出了大事,忙在高秀延的带领下向西首营房而去。
但听吱吱一声轻响,虚扣的木门大开,一股腐尸的恶臭铺面而来。
流蝇乱舞,浮蛆蠕动,直叫人俯身欲呕。
偌大的营房中,累着一百多颗人头,皆是怒目圆瞪,直直望着门首。
一些新兵见到如此景象吓的抱头痛哭,几个没见过血的雏儿甚至把昨夜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是唐民,他们是唐民!”
林峰见到此景象,上前擦着眼泪道。“他们应该是吐蕃人从关陇掳掠而来的唐人奴隶。吐蕃人知道我们大军将至,这些奴隶带着也是累赘,就,就全部杀了。吐蕃人不养没有用的奴隶,奴隶但凡生了病都会被主人割了脑袋,充作军功!”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这些人是唐人,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父老乡亲!
“这些小娘养的吐蕃杂种!”
濮大锤声泪俱下,挥了挥拳头咒骂道。
“杀光吐蕃畜生,宰了他们!”
“报仇,报仇!”
“替乡亲们报仇!”
在场众兵勇多是出自陇右道,这些惨死的唐民说不准就是邻村窑洞中的叔伯,或者是自己小时同乡的玩伴。现在这么多人头摆放在他们面前,这么多血债记在心间,如何能叫人放下?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括此刻已经完全被悲愤冲昏了头脑,无论如何他要让这些犯下滔天罪行的禽兽付出代价!
血债只需血偿,也只能血偿!……
近五千名轻骑在李括的带领下飞速在山间疾奔。即使是期期黑夜,他们也不敢点燃火把照明。因为,火光一燃,他们便能想起那遍室人头的惨状,想起那烈火烧灼后的尸臭,想起那一双双圆瞪怒嗔的明目……
火光熊熊,他们烧掉了人头垒成的佛塔,却烧不掉植入心中的愤恨;沸油滚滚,他们焚去了尸体砌成的城墙,却焚不掉扇在脸上的屈辱。(注1)为了尽快赶上这支吐蕃队伍,大伙连夜骑上战马,沿着泥泞凹陷的小道奔驰东进。除去在座骑上就着凉水咽下的胡饼,大伙还没有进食;从早上算起,大伙还没有合过眼。但五千多名唐兵,没有一人埋怨。他们要去替自己的父老乡亲报仇,他们要去找回自己丢失的尊严!
“大人,有火光!”
窦青看到前侧山坳口若隐若现跃动的火光,朗声提醒。
“是吐蕃人!只有吐蕃人才习惯在坳口中扎营!”
林峰厉声补充道,吐蕃人多对神佛极度密信,认为在山坳间扎营可以更贴近自然,会得到香巴拉的祝福。
“弟兄们,杀进去,替我们的父老乡亲们报仇!”
李括拔出了腰间黑刀,寒声道。
数千唐军快速杀上,挟裹着国仇家恨冲入吐蕃人在坳口设置的木质寨门,踏向了吐蕃人临时搭建的歪歪扭扭的帐篷群。
吐蕃人根本没有料到唐军会连夜追击,他们没有在营寨前洒下铁蒺藜,没有在坳口设置草尘覆盖的陷马坑,甚至连木栅栏都是歪歪扭扭的象征性摆着。(注3)说到底,他们低估了唐军的仇恨,他们低估了唐人的尊严!
那些吐蕃士兵多在熟睡,怎料到唐军会从天而降?纷纷提起裤子抱头鼠窜。可他们如何跑的过骑兵,只几轮冲杀,就有近五百多名吐蕃士兵被唐军砍翻,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敌袭,敌袭!唐寇来了,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拿起长矛,顶上去!”
一名吐蕃百夫长披上了外衣,近乎嘶哑的咆哮着。
注1:牛粪是吐蕃人的主要染料。它在高原牧区作为烧茶做饭的燃料已有千年的历史,对于生活在雪域高原的广大农牧民来说,牛粪至今仍是最佳的燃料。煤炭运输不便、路途遥远、煤气不可想象、太阳能风能都不稳定,就地取材、低碳环保的牛粪,就是牧区牧民最宝贵的生活物资。
注2:即指京观,用人头垒成佛塔,用尸体砌成城墙。是一种近乎原始的武力炫耀。
注3:《唐通典》卷一五二记载:陷马坑,长五尺,阔一尺,深三尺。坑中埋鹿角枪、竹签,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锁,以草及细尘覆其上,军城、营垒、要路皆设之。
第五十一章 山海(四)
吐蕃百夫长奋力的嘶吼收效甚微,几乎没有什么士兵听他的,在唐军铁骑的冲击下,这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兵勇还没来的及套上裤腿,便冲出营帐四散逃命。
谁说唐军是仁义之师来着?这支唐军逢人便砍,见人便杀,哪里有半分仁义?吐蕃士兵此刻充分体会到愤怒的大唐骑兵的冲击力,一切试图反抗或是跪地求饶的兵勇都被唐军削去了脑袋,踏成了肉泥。
“都给老子顶上去,顶上去!”
吐蕃百夫长此时双眼通红,他愤怒的杀掉了一个身边的溃兵,提起血淋淋的人头大声嘶吼着。
那些试图逃跑的士兵见此情状纷纷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唐军杀去。反正退也是死,进也是死还不如跟唐军拼个痛快!抱定如此想法后近百名吐蕃士兵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长矛,推推搡搡的迎了上去。既然唐人不留活口,那就是逼着大伙拼命。在吐蕃士兵眼中,这伙唐人就是强盗,是入侵者,他们要为了赞普,为了吐蕃而战。
可是他们显然低估了战马的冲击力,竟妄图用长矛将唐军士兵挑落马下。
一名身材高大的吐蕃士兵挥刀便冲上前去,还没碰到马身便被唐兵在前胸开了一个一尺长的大口子。鲜血顺着伤口咕咚咕咚的喷涌出来,那吐蕃士兵没有走出几步就摔倒在地。
另一名吐蕃士兵拔出随身弯刀就朝近前马腿砍去,可是他的弯刀刚挥至半空中,就被一支呼啸而来的羽箭射穿了脑袋,连死时都不知道杀他的是谁。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近百个弟兄就要被唐军蹂躏至死,吐蕃百夫长大怒,卸下背后的牛角弓就朝一名唐兵射去。他用的乃是五石硬弓,骨箭挟裹着极大的力道射向那名唐兵的胸口。那唐兵此时正杀的兴起,他已经砍下了三个吐蕃蛮子的脑袋,已经是策勋一转。若再杀掉六名敌兵,便可官升一级。他仿佛看到了妻子和儿子坐在炕头不住的冲他微笑,他仿佛看到了乡亲友邻竖起大拇指不吝的夸赞。正自美梦间,他却觉背心一阵剧痛,呜呜的想要说些什么。他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妻子和儿子的笑脸渐渐变成狰狞的唐民人头,自家的房舍变成了那座流蝇纷飞的佛塔。最终这一切都变成一片漆黑,唐兵绵软无力的朝前摔了下去。
愤怒的吐蕃士兵立时围拢上前,将这个杀害自己三名袍泽的唐寇砍成了肉泥。
“呜,呜呜,呜...”吐蕃低沉的牛角声响起,越来越多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披上锁子甲赶了出来。
“到我身边聚集,不要慌乱,不要推搡!”
吐蕃主将大声呼喝着,试图将溃兵慢慢聚集到自己身侧。溃散的士兵听到号角声后渐渐平复了心情,有序的朝中侧靠拢。不一会的工夫,那杆墨黑色的吐蕃将旗下便聚集了近千名士兵。
“下令让大伙儿放火箭!”
李括单手挽着缰绳,从背后抽出了那支墨黑色的巨弓。
少年轻轻一擦,便引燃了火折子,蘸着桐油的羽箭随之呼啸着射了出去,一时点亮了夜空。羽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一处营帐前,火苗倏地窜了起来,将白色毡毯制成的帐篷变成了火海。
众兵勇见状纷纷弯弓搭箭,取出了火折子。
“放!”
李晟凭借精准的射术已经得到了大伙儿信赖,成为了铜武营士卒的射艺教头。在他的调教下铜武营的将士虽然做不到百步穿杨,但五十外命中靶心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见一声令下,近千支火箭呼啸着射了出去,一时火光冉冉,映照的夜空有如白昼。
越来越多的营帐被火焰引燃,火苗从一个帐篷窜到另一个上,迅速的蔓延着,吞噬着一切生命。
一些吐蕃士兵没有跑出营帐,便被生生烧死在帐篷内。一些吐蕃士兵被火光,号角声惊醒光着身子便奔逃出来,却被呼啸而至的唐骑踏成了肉泥。
驻扎在谷底的吐蕃营盘此时已是一片火海,宛若修罗地狱。
李括手持黑刀不停的冲杀着,每一次挥刀必砍下一名吐蕃士兵的首级。
“拦住他,拦住他!杀掉那名唐将者,官升三级,赏羊千头。”
吐蕃主将许下了一个大饼,指挥着身边士卒冲杀上去。他已经发现唐军所有的调度都是围绕这个少年将领展开,换句话说,这个将领就是唐军的灵魂。只要杀掉了他,便能重挫唐军的锐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已经被唐军气势震慑的吐蕃士卒纷纷挥着弯刀冲了上去,企图以这名唐军将领的人头做封侯的垫脚石。
李括心中一声冷笑,不退反进,斜持着横刀冲那柄墨黑色将旗冲去。那一定是吐蕃军的主将,只要夺下那杆帅旗,便能彻底击溃吐蕃的军心。
众亲兵得知了自家都尉的想法后纷纷朝李括靠拢,一支几百人的骑兵队越收越紧,如一支利锥般刺向吐蕃的中军心脏,刺向那杆墨黑色将旗。
那些挥刀上前的吐蕃士卒还没有摸到唐将的马尾,便被两侧护卫的亲兵持槊捅成了血窟窿。亲兵将死者的尸体挑了起来,奋力轮转。这样一来,赶上前来的其余吐蕃士兵便被自己同袍的尸体击倒在地,随后被奔至的马蹄踏践的尸骨无存。
“浇桐油!”
李括望着眼前密集的吐蕃士兵,下达了命令。
窦青心灵神会的点了点头,命人将身旁携带的一百匹无主之马的身上浇满了桐油。
“点火!”
一声令下,马身上瞬时泛起星星火光。这一百匹战马身上都背负有一排排干柴,此时又浇了桐油,一遇火星便燃起了两三尺高。战马受惊后,嘶鸣着奋力朝吐蕃士兵冲去。
“是火马阵!是火马阵!”
一些经历过长城堡战役,侥幸逃脱的吐蕃士兵惊惧着朝后跑去。即便有执法队杀入立威也无济于事,吐蕃士兵已经完全崩溃。一些跑的慢的士兵被自家袍泽推倒后就再没有站起来。溃兵在火马的驱赶下,从同伴的身体上踏过去。那些试图反抗的士兵被人流推搡挟裹着,不得不朝后奔去。溃兵越来越多,反抗越来越小。
但见漆色夜空下,吐蕃连营中绘出近百只绚丽灼目的火龙。
注1:火折子:用很粗糙的土制纸卷成紧密的纸卷,用火点燃后再把它吹灭,这时候虽然没有火苗但能看到红色的亮点在隐隐的燃烧,就象灰烬中的余火,能保持很长时间不灭。需要点火时只要一吹就能使它复燃,多用于夜袭。
第五十二章 山海(五)
战争中导致部队溃散的最直接因素是兵勇心中的恐惧。
在数百匹火马和唐军铁骑的冲击下,刚刚积攒起少许信心的吐蕃士卒瞬间崩溃。
他们推搡着,嘶喊着四处奔逃,黑夜变成了白昼,美梦变成了梦靥。唐军就像一群魔鬼,挥着手中的横刀冷冷的收割着生命。
慌乱之中,一名吐蕃士兵踩到了坑洼不平的草窝子里,登时软倒下去。跟上前来的袍泽踩在他的脸上,背上。席革材质的硬靴踏到身上便是一处泛青的淤血,直痛的那士兵哭爹喊娘。他撑着受伤的肘子试图爬起来,却发现眼前全是晃动挪移的粗腿。好不容易扒着一处木栏站起了身,却发现一名轮着铁锤的唐将呼啸着冲了过来。
他本能的想逃跑,双腿却不争气的直打弯;他下意识的想求饶,口中却似灌了铅,发不出半点声响。
一个巨大丑陋的铁锤夹带着一股冷风抡了过来,吐蕃士兵的瞳孔急剧放大,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漆色夜空下,一声惨呼响遍山谷。那可怜的吐蕃兵的脑袋被砸的稀烂,从脑门到下颌生生变成了一团肉泥,黄白的脑浆直涌了出来,污洒了一地。无头的尸体在地面上停了几秒便软倒下去,扬起一阵尘土。
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吐蕃新兵见此情状胃中翻江倒海,将早上中午吃过的青稞饭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他顾不得嘴上的汤食,怪叫一声撒腿便跑。
五步,十步,二十步。
这个少年还没有跑出三十步便觉背心一阵剧痛,他难以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