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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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从没做过如此顺利而又丰厚的买卖。而且风险还不大,只要把那七个路桥人隐藏好,就严丝合缝。
再说啦,就算倒霉透了,保险公司通过公安把那几个路桥人抓住,也不过是归还贷款就了事,就当这笔买卖白做了,自己也不亏什么呀!
何况他们敢报公安吗?保险公司收到三十多万保费,一旦报案就要退出来,他们舍得退出吗?银行也拿了回扣,这种回扣可是拿不得的。如果报案,公安顺藤摸瓜一查到底,说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保险公司和银行就一定不害怕?嘿嘿,说不定他们更加心虚呢!
不过才一千多万,保险公司把它理赔了,或者银行把它核销了,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他们会不清楚这当中的利弊?吴上、孔令方这些孩子可能不清楚,他们的总经理和行长不可能不清楚。为了一千多万就闹得天翻地覆,对于他们来说太不值得。
童老板心情很好,他满怀丰收喜悦。
这边的单善在跟肖潇潇拉拉扯扯,童老板也不生气。爱闹就闹一阵吧,只要做成生意。
再说他跟单善相差三十多岁,他不可能把单善明媒正娶,也不可能把人家一直据为己有。只要单善不出卖他,单善择婿出嫁他也乐见其成。毕竟人家还有一生呢,不像他已是皮松肉软,已是落日黄昏。
在这一点上单善显然吃准了童老板的宽容,或者说她知道童老板能够容忍的尺度。
通常认为单善是在出卖色相,她与童老板的勾搭龌龊不堪。
单善却不这样看,童老板待她很好,疼爱她、信任她,不仅给她很高薪酬,还纵容她在公司颐指气使。除了有时感到羞涩外,单善几乎不去拷问自己,也就没有那么多自找的耻辱感、堕落感、罪恶感。
她经历过太多的事,一般人如果曾经落入她那样的处境,早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可她还能挣扎出来。她远行千里来苏州飘泊,最终是童老板收留了她。童老板先是把她当女儿一样调教,然后对她宠爱有加。
她渐渐淡忘了惨痛,学会了珍惜当前。同时学会了简单生活,她把复杂事情简单化,简单事情倒是复杂化。
像男女关系这种最复杂的事,她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只看自己是否愿意。如果她同样心存渴望,她一样很快乐。而对于生意上的事,她倒是每样都要思前想后。她掌管财务,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替童老板管家,也是在为公司管家,一旦公司垮台,她也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她的这种复杂事情简单化、简单事情复杂化的态度,让她活得轻松自如。
她在公司里广受尊重,没人戳她脊梁骨,都觉得她跟童老板亲如一家很正常。加上她在财务上锱铢必较,别想糊弄她,因此她即使笑容可掬一脸纯净,照样不怒而威,多少人在她面前都要小心翼翼。
她跟肖潇潇认识半年多了,第一次接触她就对肖潇潇满怀好感,可以说一见倾心。
他们在一起嬉笑打趣,都很快乐。有一次在办公室,肖潇潇给单善吟诵一首徐志摩先生的《一个祈祷》:
请听我悲哽的声音,祈求于我爱的神:
人间那一个的身上,不带些儿创与伤!
那有高洁的灵魂,不经地狱,便登天堂:
我是肉薄过刀山,炮烙,闯度了奈何桥,
第五章 一场好戏(4)
方有今日这颗赤裸裸的心,自由高傲!
……
单善毫不掩饰她被感动了,她凭直觉就感到跟肖潇潇很有缘分,觉得肖潇潇最能理解她“赤裸裸的心,自由高傲”。
她同时还发现,肖潇潇跟她一样不爱怨天尤人,不爱自寻烦恼,不爱跟人诉苦,再有多少艰难困苦都掩盖起来,始终乐呵呵地跟人相处。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少唉声叹气,很少愁眉苦脸,总是眉飞色舞,一边创造生活一边享受生活。可以说他们得过且过,也可以说随遇而安,还可以说积极乐观始终充满阳光。
肖潇潇没有贷款权,要贷款还得找孔令方。于是单善经常借口找孔令方,而跟肖潇潇眉眼传情。
双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敢贸然跨出一步。跨出这一步并非谈婚论嫁,单善不敢也不想轻易嫁人。而是她还不能确定,肖潇潇是否可以接受这种纯粹欢情?仅仅是纯粹欢情而已,因为单善仍然需要童老板,肖潇潇还不能替代童老板。
现在旁边的伍高举一身地摊上的廉价西装,化纤味刺鼻,几乎臭烘烘的,单善只好背对他。
这一来正好面对肖潇潇,稍不当心就挨擦上。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这么一通酒下肚了,就借酒放肆,甚至脚下挨挨擦擦。
单善感觉到肖潇潇很冲动,她假装不知不觉,却把一只手放在肖潇潇大腿上。肖潇潇轻微颤动,不敢迎接单善勾魂摄魄的目光。单善抿嘴笑,缩回手,轻轻一捅他,示意他镇静些,别一副原形毕露的样子。
斜对面的吴上还在伤感萦怀,面对孔令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心不在焉,气氛便有些沉闷。
单善以为吴上真是肖潇潇的表妹,她十分想讨好吴上,十分希望这表妹不要横生枝节,不要回家对肖潇潇父母乱说一通,害得肖潇潇再不敢跟单善亲近。于是她走到吴上身边,主动敬吴上一杯酒。
吴上从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只是她也发现了气氛沉闷,她不想败了大家的兴致,便接受单善一杯敬酒。喝过了没什么异常反应,她壮大胆子回敬一杯。
曾媛老师哈哈笑着说:“看样子我的吴上能喝,一点不见脸红。”那边童老板等人都来起哄,要吴上敬老师、敬同学。
没把这笔业务让给伍高举,吴上心头亏欠得慌。倒是正好敬杯酒,向老师和同学表达她深深的歉意。
曾媛老师和伍高举并没怨她,反倒觉得他们有点“锅里不捞碗里抢”。人家吴上好不容易做成一笔业务,作为老师和同学不仅不能帮她,还差点要她忍痛割爱。
于是曾媛老师招呼上伍高举,一起回敬吴上。曾媛老师还一脸欣慰地说:“至少吴上不要我操心了。”
都听出弦外之音,一起拿吴上和孔令方取笑,竟至于欢声雷动。
吴上被逼得喝了不少酒,禁不住热血沸腾。她有些亢奋,就更加不拘束了。她笑嘻嘻地迎接所有敬酒,一时间都以她为中心。
这种中心地位正是吴上渴望得到的,她其实就是在追求这种地位。原先靠学习成绩优异和艳冠群芳的姿容,现在靠什么呢?她也迷糊了。不管怎么说她又回到中心,又被人众星捧月。
这时候的吴上感觉好极了,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她很体面,很自豪。
曾媛老师也是笑得好开心,如同母亲看见自己的女儿,那么风光,那么讨人喜爱,那么多人爱护,曾媛老师一脸的浮光潋滟。
伍高举继续不停地吃。他同样喜笑颜开,一点不显挫折感,一点不显妒忌。他的心态相当平和,人家高兴他也高兴。他不妄想奢求,只争取他能得到的。比如去食堂打杂,比如打扫教学楼,比如摆地摊,比如接受施舍,比如现在拼命地吃……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得到了应该得到的,一样兴高采烈。
2
童老板和几个路桥人只是起哄助兴,并不多喝酒,他们起首的半杯酒喝来喝去也没干掉,而这边的人已经把一瓶路易十八喝光了。
第五章 一场好戏(5)
童老板大声招呼:“再开,再开酒。”曾媛老师有些迷惑,低声问孔令方:“怎么客人主动要酒喝?”
孔令方这才解释:“是童老板非要请客。”
“哎哟,”曾媛老师有点难堪。不知她是要表明自己很懂规矩,还是她很适应这些规矩,或者是她很愿意维护这些规矩,她很生气地责备孔令方:“你小赤佬给我吃苍蝇。以为你请客呢,我还托大坐了主人位置。”
童老板赶紧说:“一样的,一样的,谁请客都一样的。”
曾媛老师仍然很难为情,坚决地说:“那就别上酒了,已经太破费童老板。”
“上上上,高兴高兴。”童老板朝服务小姐使劲挥手。
孔令方知道,曾媛老师什么规矩都懂,但她在陌生人面前非常谨慎,如果早说是童老板请客,她可能不会参加,她是确实不想多欠陌生人的人情。于是说:“不然就上点啤酒。”
吴上浑然不知究竟,她轻轻戳了孔令方一指说:“还是路易十八吧,好像这种酒我还能适应。”
“轰”地一声,都欢笑起来。吴上被笑得莫名其妙:“这话错了吗?怎么惹得哄堂大笑?”
曾媛老师抬手拍打她说:“那就看你有没有这富贵命啦,如果你有这么好的命,我们都沾光啦。”
吴上恍然大悟,可能是这种酒太昂贵。她羞红了脸,暗暗责备自己好没眼力,猜也能猜到这酒不会便宜呀!但是,刀鱼、螃蟹都舍得,那酒还能昂贵到哪里去?
孔令方真是细心,马上凑近她低声说:“这酒一瓶就几千。”
几千?就这么一瓶酒值几千块?吴上暗暗叹息,什么琼浆玉液,竟然一瓶就几千!
不过她很高兴,这回是开眼界了,见过大场面了,再不怕那些明星级能人寒碜她了。包括洪姐姐,恐怕也没喝过路易十八。她吃吃笑着使劲摆手说:“那就算啦,算啦。”
童老板还在招呼“上上上”,显然他也觉得再上一瓶路易十八太奢侈,嗓门虽大态度并不坚决。
然而大家确实余兴未尽,都没散席的意思。又喝了一通啤酒,似乎还没喝到位,仍然兴致勃勃。
单善突然起身说:“少喝点酒吧,听我唱段戏,刚刚学会的。”
大家都欢呼起来,肖潇潇还随声附和,要跟单善一起唱。
其实吴上也想加入,可一听单善要唱《小屠孙》,她又有些犹豫,这种场合唱《小屠孙》她羞于启齿。
昆剧《小屠孙》是讲一个叫李琼梅的妓女,被书生孙必达赎出,还娶为正妻。
琼梅并未因此获得幸福,倒不是孙家嫌恶她,而是孙必达太本分,太不善于调情,甚至不恋床笫之欢。琼梅很不满足,她喜欢浪漫,喜欢月下风情。
单善似乎很能理解琼梅的不胜遗憾,她唱得很投入:
闲愁难遣,
冷月照无眠。
全家冷脸,
有甚意绵绵!
奴好似优尼身,
枯守在青灯佛前,
默念着苦海何处边……
她一边唱一边牵扯肖潇潇站起来,她几乎贴面仰望着巍巍高大的肖潇潇,一副含情脉脉依依可人的样子。酒已半酣,她更加放肆,差不多旁若无人,公开眉眼传情。
这场面让吴上顿生几分惆怅,她忽然心头空落落的。犹如黄昏时分的校园里,三三两两的男女同学依偎在树荫下、花丛中,那分亲昵、那分浓情蜜意,让人看得难受。未必是羡慕他们,可能还嗤之以鼻:“丑样,眼馋谁呢!”但她还是被搅动了情怀,油然而生一种渴望,甚至想入非非。
按照剧情,这时应该是琼梅的旧时嫖客朱邦杰,假装来讨琼梅欠他的银子,径直撞进琼梅内寝。
肖潇潇扮唱嫖客朱邦杰。他红光满面,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吴上却一眼就看出,那满不在乎是伪装。
陡然想起公共汽车里的尴尬,吴上禁不住脸红。她从大哥的眼睛里看出,大哥很兴奋,这样的兴奋表明……吴上把自己羞得抬不起头来。
第五章 一场好戏(6)
果然大哥唱声孟浪,模仿剧中的嫖客朱邦杰跟琼梅调情:
他不知心我知心,
他本无情我多情……
单善流波盈盈,仰望着肖潇潇,她差不多打情骂俏:
诚实的寡情,
奸刁的多情……
满桌人都哈哈大笑,觉得他们的大胆放肆很有趣。
连曾媛老师都来怂恿:“再放开些,再投入些。”她还随口哼出《盘丝洞》唱词:
人醉心也醉,
含笑入香闱,
又何须请良媒……
吴上乜斜了童老板一眼,童老板笑得前仰后合。吴上再瞥一眼旁边的孔令方,孔令方正好也在睃她,突然四目相对,吴上一阵“怦怦”心跳,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并不是轻易动心的人,念书期间那么多同学向她示好,她一概不为所动。
但现在,她确实心潮起伏。她有点害怕,毕竟还不了解孔令方。她尽力想这是在演戏,闹着玩的,可她仍是心猿意马,总是要留意旁边的孔令方。
正好单善忘了戏词,吴上站起来接上,是戏中书生孙必达的唱词:
孔孟诗书添烦恼,
搏什么步金阶,
锦衣紫袍!
醉乡梦也甜,
壶中藏奥妙,
优游笑傲,
聚宾朋人争夸杜康好……
大家都没想到吴上会接上,而且她唱得确实很好,唱出了那份飘忽醉态,唱出了昆剧时断时续而又不显滞涩的独特韵味。
孔令方目不转睛地望着吴上,那神情明白无误地表明,他已经如痴如醉。
单善顺水推舟说:“早知道有专业的,我就不来丢人现眼。”
于是都来给吴上喝彩,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