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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皇后纪-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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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额头。

第二十五章 旦夕祸福(8)

可是阴丽华这一睡过去,却是做了半夜极为混乱的梦,醒来也不知自己究竟都梦到了些什么。

总觉得将要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坐在她怀里的刘阳伸出两只小手扳过她的脸,皱着小小的眉头,“娘,阳儿在同娘说话!”

她回过神,揉了揉眼前的小胖脸,眯着眼睛笑,“阳儿怎么了?”

刘阳学着她,揉着她的脸,嘟着嘴问:“娘怎么了?”

她抵着儿子宽宽的前额,蹭了蹭,“娘没有事。”一边,习研抱着刘苍,义王和中礼也跟着乳母进来了,她拉着刘阳起身,“走吧!”

携儿带女地去长秋宫请安。

许美人已携刘英早到了,正安坐在一旁的席子上陪郭圣通说话。她带着三个孩子恭恭敬敬地揖了礼,又低眉跪坐到一旁的席子上。

“本宫尚未用过早膳,两位妹妹,陪本宫去用早膳吧!”

阴丽华只觉得今日的郭圣通有些怪,但却想不出来究竟怪在哪里,只是觉得她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些复杂,似乎是有些话要说,可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几个孩子都被长秋宫中的宫女们带了下去,阴丽华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等着郭圣通自己倒出葫芦里的药。

“阴贵人……”郭圣通稍迟疑了一下,“你……还好么?”

难道我应该不好么?阴丽华压下心底的不安,放下木箸,低眉浅笑,“妾还好。”

郭圣通的眼神变得疑惑,似是有所了悟,又似是十分的不解,打量着她的时候眉峰微微地皱起。

过了许久,她才又放下木箸,拭了拭嘴角,看向阴丽华,眼睛里已没有之前的疑惑,眼底隐带了些恶意和快意。

“阴贵人家逢变故,本宫感怀神伤,阴贵人还是要节哀。”

阴丽华的心忽然重重跳了一下,面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下去,她睁着漆黑的眸子直直望向郭圣通,“妾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郭圣通睁大了眼看她,面带刻意的不解,“你母亲和弟弟被盗匪劫杀了……”说着轻轻掩口,面上的不解变成了诧异,“怎么,阴贵人还不知道?”

阴丽华手中木箸啪嗒掉在了地上,她茫然看着郭圣通,又慢慢转头看一旁的许美人,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说什么?妾听不懂。”

郭圣通抿了抿嘴角,抚了抚祥云暗花的云锦衣袖,露出一丝悠然浅笑,“想必是陛下有意瞒着贵人了,到底是陛下一片心意,不懂便罢了,有时不懂也是一种福气呢!”

她的声音忽近忽远,阴丽华只觉得头脑嗡嗡嗡地不停响着,重重地喘息着,手按在了汤碗里亦不知,挣扎着站起来,提起裙裾便往外跑。

刚跑了两步,却突然被闯进来的人一把抱住,在她耳边叫着:“丽华!丽华!”

她死命地挣扎着,口中呜呜地叫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丽华……丽华你冷静一些,冷静一些……”

她睚眦欲裂,抓住刘秀的衣襟,死命地摇着,要他给她一个说法。

他死死制住她的脸,强迫她与他目光相对,不停地说着:“你不要急,你不要急,我已叫阴兴连夜回新野了……”

她狠狠挣脱他,一片空白的脑子终于微微清醒了一些,牙齿打颤,“我娘……和我弟弟……他们怎么了?”

刘秀将她狠狠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喃:“你还有我,还有我,丽华……”

阴丽华死命挣扎,狠狠推开他,厉声问:“我娘和我弟弟到底怎么了?!”

刘秀看着她,心疼不已。

“两日前,有贼匪闯入阴氏坞堡,你母亲和你弟弟阴……同遭不测!”

阴丽华双膝无力支撑,一头栽到了地上。

刘秀揽住她倒在地上,不顾一切地亲吻着她,“丽华,丽华,你不要急不要慌……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孩子……”

她全身发抖,眼神狂乱,不停地拍打着他,“不可能……君陵昨日还说儿要成亲了,我还收到了他们的信……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刘秀不停哄着她,“你就当我是在骗你,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了……”

“君陵……我要见君陵!你说的话我都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我要见君陵……我要见君陵!”

“阴兴已连夜回新野了,你不要急,等他回来我们便知道新野究竟发生何事了!”

她狂乱地推开他,厉声叫着:“你骗我!我不信你的话,我要见阴兴!”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刘秀一把将她抓回来,挥手一记耳光便打到了她脸上。

她怔住,木然看着他。

“丽华……”他试图抱她。

但她却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1)

驶往新野的马车跑得飞快,阴丽华依在刘秀怀里,望着车顶,一言不发。

娘死了?儿死了?

怎么可能呢?

进宫前的那一次母女抱头痛哭,竟成了永别?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阴家那么坚固如宫殿一般的坞堡,当年新野大乱时都没出事,如今在刘秀的治下怎么可能就进了盗贼?阴家那么多的护院和门人呢?大哥呢?为什么死的人会是她年迈的母亲和她刚及弱冠的弟弟?

到底他们跟谁结下了如此深的仇恨,非要杀了她乡下的家人不可?难道没有人知道她阴丽华是皇帝的贵人么?难道没有人知道她的兄长和弟弟都在朝为官么?

手下一点一点地握紧,究竟是谁?对他们阴家如此恨之入骨?!

刘秀将她紧握得骨节泛白的拳头捂在自己手里,试图安慰她,让她松开手。

“这件事交由我来查,不管是谁,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要亲手杀了他!”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带着她这辈子最大的恨意。

日夜兼程,马车在两日后停在了新野阴氏坞堡的大门口。

阴丽华昏昏沉沉下了马车,抬眼看阔别了十二年的家,却见门口高悬着刺目的白素,等在门口的阴识、阴兴、虞氏和阴就,披麻戴孝,俱着素服。

阴识苍白憔悴的脸,显然是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对面的阴识和阴兴却先率仆婢跪了下来,“臣拜见皇上,阴贵人。”

不等刘秀做出反应,她突然发狠推开他们,拔足往正堂狂奔。

白素低垂的正堂,守堂的奴仆个个身着麻衣,白素隐约处,两具棺柩安放在正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眼睛死死盯在那两具棺柩上。

再也没有人打她骂她,要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再也没有人触着她的伤口泪眼婆娑地问她疼不疼了;再也没有人明明气她恼她,却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了。

还有儿,那个打小喜欢黏着她不停地唤姐姐的孩子……

忍了两日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便扑簌簌往下落,她扑到灵柩前,不停地拍打着,哭叫着,可是却始终没能唤醒一个人。

有人拉住了她,有人抱住了她,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哄劝着。她听不到感知不到,只知道这些年她有无数个可以回来的理由和借口,但她却始终没有回来。她想要等她过得更好的时候再回来,她想要让家中的老母看到她过得好……

可是没想到,等她再回来却是隔了一层棺木,她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哭到神志不清时,有人将她抱了起来,进了一个房间里……似乎,是她未嫁前的闺房。

想起那个时候她刚来这里,一切都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原本的阴丽华的样子,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阴识怀疑过她,阴兴怀疑过她,却独独阴夫人不曾疑过她半分,始终心肝肉一般疼着她宠着她,不论她犯下多大的过错,始终不曾真正怪罪于她……

这世上最疼她的那个人,没了,就这样没了。

“丽华,丽华……”刘秀搂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地低唤着。

哭到浮肿的脸,带着茫然。她慢慢地抬眼看他,片刻,动了动嘴角,嘶哑地唤了声:“文叔……”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密密地围住,慢慢地答:“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她放松下身子,慢慢地闭上眼。

只是片刻后,她又突然睁开了眼睛,脱离他的怀抱,抓住他的衣襟,咬着牙,一字一句,“不管是谁,都不能放过他!”

“杀你娘和你弟弟的人已经抓住了。”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2)

“在哪儿?”

“县衙。”

阴丽华挣扎着下床,就要往外跑,刘秀一拉扯回她,“你如今身子太弱,歇一晚,明日我带你去。”

她睚眦欲裂,几乎恨到全身打颤,咬着牙,“我一刻也等不了,我现在就要去亲手杀了他!”

刘秀终究是拗不过她,密密为她裹了厚重的大氅,连夜让阴兴带他们去了县衙。

新野令引着他们进入衙狱,入眼便是素衣单薄,浑身血迹的一个人。

“便是此人了。”

阴丽华全身一震,一直未曾消散过的恨意陡然高涨,淹过所有理智,冲过去便要拔阴兴手中的长剑。

阴兴闪身躲开,刘秀抬手制住她,“丽华,让朕先问一问他。”

那人听到刘秀的声音,突然抬起了头。

刘秀终于看清此人面目。脸上有两条极丑陋的疤痕,左眉骨处似乎曾被人生生刮掉一块肉一般,凹下去了一块,不见眉毛。最重要的是,此人长了一双极为阴鸷的眼睛,阴森森的,犹如地狱恶鬼。

阴丽华却低呼一声道:“原来是他!”

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这一双阴森的眼睛和这个几乎要了她性命的人!

“你认得此人?”

她死死盯着这双眼睛,咬牙一字一句:“此人名为柳重,更始二年,我被此人掳至长安,几乎断了性命!”

可是,如今此人竟又杀了她的母亲、弟弟!

刘秀将她往身后拉了拉,交给阴兴照顾。上前一步,站到柳重面前,淡淡地问:“颍川与河东两郡叛乱,朕亲自平乱,却从未曾听说过你这样一号人物。你攻入阴家,却不为财物,独独杀了阴夫人和阴三公子,为的是什么?”柳重阴鸷的双眼直直射向刘秀,带着浓浓的杀气与阴森的寒意。但刘秀却微抿嘴角,不闪不避,与之对视,“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谁要你这样做的?”

但柳重却不理他,只是抬眼看向阴丽华,勾起唇角,讥诮一笑,“凶悍的母兽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羊,看来这些年夫人过得不错!”

阴丽华身形一动,被阴兴死死拉住。

刘秀也随他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笑,“既然知道她是贵人,还敢杀她家人,那便是你有意而为之了?”

柳重终于正眼看他,针锋相对,“皇帝陛下意欲何为呢?不过区区一妇人罢了,你将她降妻为妾,我杀她母亲兄弟,咱们不过彼此?”

“合谋者是谁?”

“我以为你的好皇后会将此事提前告知你。”

刘秀点点头,起身,只对阴兴说了淡淡三个字:“杀了吧!”拥着阴丽华便要走。

但阴丽华却是脚下不动,死死盯着柳重,恨到了极点,眼睛里是一片透骨的凛冽,寒气冲天。她慢慢挣开刘秀的手臂,抽出阴兴手里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到柳重的面前。

刘秀紧紧跟在她身后,按住她的手,“不要让你的手上沾血,我来。”

她躲开,不让,“不,我要亲手杀了他!”

柳重的眼眸中阴鸷不再,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丑陋的脸上,甚至隐隐带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阴丽华使出全身力气,手起剑落!

有两滴血,落在了她脸上。

刘秀飞快地将她的脸摁入怀中,自始至终,冷静地看着柳重的脸,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未曾错过。

倒在血泊中的人,尚未死去,仍旧一双眼睛直直望着他怀中的女子,炽烈而又狂热。

一瞬间,他明白了这个人杀死阴夫人和阴的目的。

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个将死的人,他将怀中人紧了紧,拥着她缓步出了衙狱。

柳重的话,他们都听在耳里,不管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就算皇后没有参与,也分明是知道内情的——那日早上她去请安时,她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3)

可郭圣通既没有向刘秀说,亦没有对她提示过半句。

要她心中,怎能不恨?!

对刘秀,她闭口不谈郭圣通。是非对错,她相信他总是会查明的,他说过要给她一个交代,那她便等着他的交代。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等着她来处理。

那便是已怀了三个月身孕的枝兮。她肚子里的,是阴的遗腹子。

最重要的是,她尚未同阴成亲,甚至连个妾都不算,在阴家的地位她仍旧是一个奴婢。他们总不能等她将孩子生下来以后赶她回去做奴婢吧?可是若不做奴婢,让她跟着谁?不论她在哪里,她的身份与地位都是尴尬的。

总不能让她还没有成亲,便要做阴的未亡人吧?莫说她不忍,纵是泉下的阴,怕也是不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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