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异能宝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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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首次露出相遇以来未曾见过,锐利但深不见底,复杂眸光的帝百计,她移不开眼。
“杉爷爷,小百变得好奇怪,敏云都不认识这样的他了。”申敏云喃喃。
“敏云,这个才是他,不逃避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他。懂吗?”北杉压低了声音说。
申敏云抬起头。“爷爷,那敏云先前认识的那个小百呢?”
北杉毕竟年长,叹息著。
要不是发现那个少年有轻微的PTSD倾向,几乎封闭了那些不堪的记忆,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十二刻馆使用任何型式的武力,也因此,身负保护任务的他扣牢了怀里的申敏云。
定定回望著怀里闪动的眸光。
“那一个故意开朗明亮,完全没有负面情绪的帝百计叫作行尸走肉。”
愈是压抑著创伤记忆,就愈容易演化成PTSD。
PTSD,创伤后压力症侯群,当帝百计再也压制不住,完全爆发后,他对任何细微的事物都会反应过度,陷于非常害怕的状态,但是绷紧的神经终会疲乏,筋疲力竭后反而无法对紧急状况做出反应,到时候再来处理就太晚了。
在人类演化的过程之中,压力反应系统最主要的功能是面对突发危急,准确地做出战或是逃的抉择。
但患有PTSD的人由于随时处在高度的压力下,用一种最容易的方法来解释,就是一辆汽车在没有时限和速限的高速公路上狂飙,最后只会烧掉引擎。
眼前的人无比陌生,申敏云无法完全理解北杉的说明,但愈演愈烈的战斗也已经不容许她思考了。
室内空间有限,没有闪躲的空间,被强迫接战,秋池若水的攻击愈见凌厉,咄咄逼人地追逐,挡无可挡的帝百计就愈是辛苦。
但他内心的挣扎和暗黑念头抓住了某一个瞬间,将直直刺来的长刀格到外侧后,顺著刀身旋身,当他华丽地回正之后,右手举著的刀鞘已砍在急攻而露出防守漏洞的秋池若水的颈子上。
双方动作瞬间冻结。
半晌——
“如果我拔了刀鞘,你的头这一会儿已经被我砍下来了。”帝百计冷厉地说。
秋池若水堂堂迎视。
“那拔刀啊!我敢拿真刀给你,就不怕流血!”
眼前的人是他的朋友,帝百计一咬牙,闭眼松开了手,做出绝不容许的行为。
脱手的军刀重击了地面,众人皆瞪大了眼,自行放开了武器,在实战中等于随人宰割。
“我认输,你爽快了吗?”帝百计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
秋池若水倏地回神,恨恨地收刀,和帝百计错身之际,不屑地瞄了他一眼。
“你是不战而败,我怎么可能爽快?当然不爽快!”
语毕,没料到被人如此污辱的秋池若水,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帝百计咬著嘴唇,无言凝视著脚边的军刀,双脚像生了根一般。
除了刚清醒的那几天以外,再也没见过这么难以接近,充满暴戾之气,如同立起铜墙铁壁,但也同时凌迟著自己的帝百计。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背影更像是在强忍著哭泣的孩子。
一想到他曾经躲著不敢出声地闷哭,申敏云的心瞬间揪痛了。
她走出北杉保卫的怀里,著了魔一样地步步靠近,渴望安慰那个人,双手伸了出去,但在触碰到的前一刻—
“不要碰我!”帝百计没有回头,但精准地怒喝著。
凶狠冷酷的声音,让申敏云惊吓地缩了下手指,但是,尽管害怕,她还是很想碰碰他。
因为暴君一样的他正在颤抖,好像很冷。
“没事的,没事的。”申敏云一边说,一边努力地靠近。
突地,她的手被人狠狠的挥开,然后和他四目相对。
“我说了不要碰我!你自以为能够安慰我,你别再为了自我满足而做出这种等于伪善的行为了!”帝百计咬著牙,像恨了她几辈子一样地道,然后神情复杂而痛苦的拔腿就跑。
既然是发火就不应该露出受伤的眼神,他那怯生生又惊恐不已,诉尽千言万语的双眼,令人只要看了就无法放著不管,申敏云没有太多的迟疑,如同第一次一般追了上去。
在两人身后,北杉拾起军刀,发出无声的叹息。
怎么可能没事?!
他刚才差一点就要用他的骄傲杀人了!
狂奔到筋疲力竭,帝百计崩倒在一棵大树旁,害怕地抱紧了自己备战而激烈发抖的身体。
他怕的不只是秋池若水,他更怕的是嗜血的自己。
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著杀了他,杀了攻击自己的人,在那一瞬间,朝著他扑来的仿佛是一抹幽魂厉鬼,而他害怕、恐惧到想要杀人。
好可怕,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并不想要这样的自己啊!
被一张无形的网捕住,帝百计浑身僵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希望能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的他,只能缩得更小,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违背了他的意愿,当感觉那人儿已来到跟前之后,他拚命的往后缩,恨不得和大树化为一体。
“小百。”
轻柔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的响起,帝百计不明白他欠了申敏云什么,她为什么不放过他?
“走开!”
她不但没有依言离开,还笼罩他整个人,怒火猛地烧红了眼,他用力推开她,然后再抱紧腿。
他也觉得这样凶暴的自己好可怕,但是就算想平静,也没有办法忍耐。
奇异地,他没有听到呼痛声,正觉得奇怪之时,他又被抱住,这一回更紧了几分,被人无视意愿地触碰使他难以忍受。
不停推开那个小小的身子,力道一次比一次还大,但猛然惊觉到自己用尽了全力,申敏云铁定会受伤之后,他咬住了右手的大拇指。
那是他的惯用手。
尝到铁锈的味道,自残的疼痛变成痛快,让他清醒了一点点,取回控制权,分得清楚什么是可以做,什么是绝不能做的事情。
将他拉回“帝百计”一点点。
耳边传来惊呼声——
“小百,不可以咬,你松开牙齿啊!”
那著急的声音,抚在脸颊旁的细幼手掌透著微微的凉意,帝百计蒙胧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
“别哭了,不要哭啊!”
不绝于耳的道歉声,让他迷散的神智难以凝聚,忽然,一个片段景象跃入了他混沌不清的脑海,像坏掉的带子,前后来回不停的播放。
穿著白色衣服的申敏云快速地倒退出去,世界变成一片阴暗,然后那紧闭的门又打开,她跑了进来,不停地帮他擦去眼泪,肺部的空气被抽干,然后又灌饱。
真的是她,在他快要死掉的那一瞬间,带著空气和光明,翩然而降的女神真的是她。
为了说话,他松开了嘴。
“是你来救我的……”
他的手指像被什么缠住,整个人也被抱在一个冷凉的怀抱里,他不禁失声痛哭。
“小百,小百,不要伤害你自己。”
耳边不断地回响著这句话。
帝百计无法克制,他有话梗在胸口,再不倾吐就会爆炸。
“我好想杀了那个家伙,真的想杀了他!”
即使吐露肮脏腐败的真正心愿,那紧拥的怀抱仍旧没有放开,一瞬间,夺走了他的力气。
“你知道吗?那个男人会在我身上插针,当冰冷的液体注进来后,我就觉得我的身体开始腐烂,他总笑著把我丢在地上不管,我不知道究竟有多久,只是愈来愈冻,冰冷入骨,全身都冻结了,然后他就会抱住神智不清、追逐任何热源的我,一直说他明白我爱他。我才没有,恶心得想吐,但是身体还是无法克制的想要他的热度!但我真的想杀了他,也想杀了自己,用他赞美的剑术,砍下他的头……”
“那就杀了他吧!”
被人抢话,回到那些羞耻、绝望、恐怖、无助并且狂暴的情境里,他无法控制增生的恶念被人接受。
“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
“我明白,你一定很冷很冷吧?”
帝百计忙不迭地点头,无法克制地反扣住那冷凉的娇小身子,卡在胸口的坚硬冰块开始融化,一点一滴地变成眼泪,被排出身体。
“他说我喜欢抱他,但我真的讨厌那样,极度厌恶,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样的对待!”
“任何人都不会喜欢的,你是因为胰岛素才会失温的,你并没有异常,你没有!”
比起自己还要强烈几十倍的话语有著巨大的力量,帝百计不禁哀求起对方。
“帮我杀了他,他是恶魔,他不是人。”他闭上了眼睛,不能控制地发抖,害怕地说。
他的额头落下了轻柔的吻,他却没有被侵犯的感觉。
“好,我帮你杀了他,帮你杀了你的心魔,求求你,小百,回来吧,回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伤害你了,放心吧!”
帝百计被人拦著胸口捞住,理智明白的部分,在这一瞬间传达到了记忆深处,连同那个困在黑暗牢笼里,慢慢变成鬼的自己也被拯救了,憎恨的黑色情绪慢慢漂白,防卫的机制也被解除,全心全身松散开来。
泪水缓缓溢出了眼眶,脸颊被沾湿,却慢慢恢复了视觉。
耳边是溪水的流动声,前面没有树林遮蔽视线,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大海也近在眼前跳跃著金芒,布满了暖色调光彩的天空,夕阳即将要落下之前,像火球一样燃烧著。
“我会这样想,是不是很肮脏?”舌头快麻痹,呼吸也不顺畅,但是他忍不住,再大的胆怯都无法阻止他由衷地问。
他想知道他有没有资格活著。
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拚命地摇著。
“这么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但是会讨厌、会害怕又怎么样,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不过这一点点弱点构不上是问题,小百还是小百,也一定会幸福快乐下去的。”
他还是他,因为不能挑掉删除的部分也是他,所以就算变了,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
内心的恶芽在还没有开出花前就被摘除,帝百计猛地想要回应申敏云的温柔,但唯有泪水流得比什么都快。
第四章
见到来寻人的老管家后,撑著一个失去意识的少年,申敏云强忍住的泪水就溃堤了。
“杉爷爷,只差一步小百就会掉下去。”
她看著近在脚边的悬崖,想起他方才不分情况的推她,真的不确定帝百计是在什么状态不停住狂奔的脚步,因为放下心来,现在得以发作的不安狠颤,停也停不住。
对于得失之间,细如蛛丝的分隔线,她说不清有多么的厌恶。
她刚才不是不躲不逃,而是不敢让开,在发现他闷著头冲撞的方向之后,她的血液都凉了,彻底的凉了。
轻松不若一般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接过了帝百计一口气上肩,扛著他颀长且结实的身体,北杉伸出一只手轻轻拍著申敏云的头,奉送一个混合著宠爱和心疼,使人不自觉会放松的笑。
“小姐,你做得很好,是你救了小百,要引以为傲,懂吗?”
申敏云没有点头。
“敏云感觉不到杉爷爷说的事情。”
北杉的脸有一些扭曲了。
“害你难过了,对不起,我的手段太激烈。”
他不对刺激帝百计面对现实感到亏欠,他认为这个少年虽然有逃避回忆的倾向,但又具备足够的坚强不至于一碰就溃碎,可是他真舍不得申敏云异样澎湃的泪水。
申敏云摇著小脑袋。
“这不是爷爷的错。”是她哪里不对劲了,她的心脏像是快要坏掉了。
北杉揉了揉小小人儿的发,然后踏上回程。
“晚了,我们先回去吧,帝百计昏倒了倒没事要做,你的手脚都擦伤了,不处理不行。”
顾忌著少年的自尊,所以没带医护人员,但敏云身上的伤痕,他看著碍眼至极。
紧紧跟著的人儿,露出不甚明白的表情。
“伤?”
北杉听著那恍然未觉的声音,照顾了她十九年,突然有了一种出嫁女儿的父亲的感触。
如果可以,就把帝百计丢到山沟里好了……
“看看你的膝盖。”
申敏云低下头,多水的眼睛看到了刺目的红。
但是即便看到了,她仍没有疼痛的感觉,不由得望向摇摇晃晃、垂在北杉背后的少年,看著他的后颈,有了一种想要触摸他颈部脉搏,确认他还活著的冲动。
以前她看见单双带著笑,却没有笑意的眼睛时,也想要安慰她,代替她痛苦,帮她哭泣,却不像现在,她是没有了自己的感觉……
想到了小双,她强挤出笑脸,用满是泥土的小手抹著脸,她不要小双看见她哭,小双会更难过的。
“爷爷,我也能杀掉小双的心魔吗?”申敏云抽著鼻子问,童稚天真。
北杉的脚步顿了下。
申敏云的存在,神凛的无私温柔,已经是最大的恩典,若非如此,单论她对三小姐的重要性以外,其他的单家人不会被她吸引。
她就像块柔软没有形状的绒毯,提供了包起心灵的温暖,有她的十二刻馆变成所有单家人的休养生息之处。
“敏云啊,三小姐和小百不一样,那不叫心魔。”北杉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