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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血色落日-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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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那些家伙的福,耗在中国的主力部队同国共两党的持久战一打便是六年多,而且一天比一天难打!果真只需动下嘴巴皮子,就让日本的精英全陷入了这个大泥潭里!

宇田雅治越想越气,连茶杯都不小心拍到地上。

“少爷。今晚还需要人服侍吗?”山本进来就看见地上的碎瓷片,说话也格外小心。

“不必。”

“那您有事请务必吩咐。我先告退了。”山本躬腰出去,心知少爷心烦战事,不免也替他担忧起来。

宇田雅治重新拿起地图,首次感到无措。心烦的点燃香烟,起身到阳台上换换气。

都说香烟是男人的至宝,几口入肺,倒还真觉得舒畅不少。

头一甩,强打起精神。

他换好和服,决定去练剑房活动下筋骨。很久没有练过,当去发泄,排解下心情。

只是六年后再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不经意地,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忘记六年的人。

这六年里,他不停应付各种战事,奋力与敌人厮杀;脑子里的记忆全部删除,留着一片空白上战场。

那个时候,他忘记了一切。眼里所能看到的,心里所能关注的,只有近在咫尺的战斗。

渐渐地,他爱上了这种豁出去,不留一丝余地的冲动。同时,也将她的影子逐步抹去。

当一觉醒来,发现不再想起她;刹那间的解脱感,竟是那般痛快!直到如今,仍是记忆犹新。

然而当他一入练剑房,那道消失的身影又跃上心头,慢慢放大。

她还活着吗?生活得好吗?孩子还在吗?会如他一般记起自己吗?

这些盘踞不去的疑惑重新解封,疯狂的纠缠着他,撕碎了六年的沉寂。

他不想再回头,更加不想走老路!

厌烦的皱紧眉,毫无节奏的挥舞着武士刀,在室内反复练习,不知疲惫。

倏地跪坐下来,终是累得没了气力。

汗珠沿着发梢滴落在衣间,地板上。仔细聆听,仿佛还能听见它迸开的声音。

而这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遂将喘息撕成碎片,散漫屋内全是萦绕不散的悲叹。

恍惚间,一柄竹剑横放在眼前,似乎有意向他宣战。

他诧异的抬眸,竟看到了那张素净而熟悉的面容。

“准备好了吗?开始吧!”冷淡的话语,倔犟的表情,她至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可一眨眼,她隐匿了踪影,不知去向。

他惊异,片刻方才恍悟;原来她并不曾出现。或许在武汉这几年的屠杀中,她早已死在日本宪兵刀下了吧。

宇田雅治猛地昂起头,露出一脸自嘲的笑意。

骤然站起身,便是一记劈砍,木桩被削掉半边。不和谐的撞击音,与四周气氛格格不入。就连悄落在地板上的泪水,似乎也被它滚动的躯壳所碾细,竟再无迹可寻。26
“这么早出门?”笙见繁韵拎个铝皮小食盆正准备出门,便叫住了她。

“我要去大东门一趟。跟那里的同志接头,把密信带给他。”

“等下。这个是你的吧?”笙将手链举到繁韵眼前。瞧见她一怔,料定是她遗落的。

“我在院子里拣到的,可别再大意了。”

兜兜转转,这条被繁韵存心丢弃的手链,重又回来。她心一横,又准备扔掉。却被笙制止。

“为什么要丢啊?这么漂亮的手链。”

“我不想要!”

“你要真不想要就不该丢在院子里,应该去大街上丢得远远的,找都找不到。何苦来呢!”同为女人,笙又怎么察觉不出她的心思。改口催促道:“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惋惜的摇摇头,转身回屋。

繁韵握着玛瑙链,手心疑是被它灼伤,竟开始生疼。

莫非真是天意使然?

或许缘分这种东西,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参悟的玄妙。就像她永远想不到自己会在下一分,下一个地点,遇见怎样的人……

好在她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心烦而降低警惕性。

宋新是和她接头的人,在大东门附近摆了个小面摊。因为彼此没有见过,所以此行繁韵格外小心。来到他的摊子,并没有急于对暗号,而是佯装过早的客人叫了二两热干面。

面盛好后,她合上食盆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据她了解,宋新做热干面的生意已经许多年,不可能会忘记生面泡过热水后,要马上用点油快速掸开,否则面不但干涩且容易打结。可今天她一眼就瞧出这面打结得厉害。并且她还注意到对方眼神闪烁,总在左右张望,心里更确定此人大有问题。

于是付了面钱,繁韵赶紧前往磨山通知那些还不知变故的同志。告诉他们情况后,在赶回家的路上,眼际飘过几道白影,伸手一接,小巧的花瓣垂降掌中。

繁韵细看,觉得这不似桃花,偏又叫不出名字。这时才发觉,磨山满处粉红,几乎被这片花色所湮没。

不知不觉,繁韵越来越靠近这片落英缤纷的天地。

“站住!闲杂人等是不可以进入的。”

繁韵吃一惊,不知道护林人从何处冒出来。瞧着眼前这张黑黝黝的脸,她只好败兴而归。不料对方忽然又唤住她。

“不过你要是能看懂林子的园名,倒是可以进去游览一番。两个字。”

“还有猜谜啊?挺好看的花,真是可惜。”

天下的怪事莫不都被她撞见,居然会有这么古怪的规矩。繁韵有点泄气,视线
随着护林人的手指,移转到红墙上的铁牌上。上面刻着四个烫金楷字:凡音雅匀。

“繁韵?!”一不留神的惊呼,答中了护林人的问题。

“没错,藏的就是这两个字。进去看看吧,过段曰子可再见不到这好景了。”护林人无限感慨的说。

“这个园子……是谁建的?里面的花是?”

“樱花。前些年从曰本运来栽种的。花期很短,也就3,4月间。满树花瓣飘下来的景观非常好看!建园的是宇田少将,这个题目就是他出的。如果有女子想赏樱花,却没能答出问题,一概不予入内。就算是他们本国的小姐,也不可以的。不想去看吗?机会难得哩。”护林人耐心解答,一遍遍催促着还在发楞的繁韵。

是好奇心作祟?还是本意如此?迟疑过后,她还是走进了林子。

只见满目红粉飞掠,遍地花瓣铺路,真想象不出樱花飘零的景象,可以如此壮美!那并不高大的樱树,单个也决不起眼的樱花,成片成片从树上飞落下来,竟是美得令人心悸不已!

一晃,不禁深陷其中;忽略了世间万物,淡忘了千悲百愁。只是光看着花儿,就觉得心满意足。

繁韵忙用衣袖兜住零落的花瓣,即使没有风,这场花雨仍可以下得凄美,落得大气。

她迎着纷飞的花儿,纵情沉迷在粉色‘细雨’中。如此美景,她的笑容里偏暗藏着苦意。如果甜蜜只因景,那么酸涩是为谁?

看看樱花!明知脱离本体只会加速死亡,为何还要义无反顾的投奔大地,只为了那短暂的绚烂,宁可粉身碎骨?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勇敢,多少人能学会?

繁韵,你可以吗?

她摇摇头,默然掏出玛瑙手链,轻系在樱树枝上。

或许,这才是它最终的宿命,最适合的归属。

无论她多不乐意,还是保存了六年,够了。

手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再次被遗弃,遭风摇动的身体,愈发不肯安静。直到……一只修长的手,蓦然握住了它……

※ ※ ※ ※
从磨山回来,少爷一直紧绷着脸,连去武昌拜会同僚都不用他跟随,只吩咐在外街等候。

正午的太阳倒不算大,可站久了心情不免容易烦躁。郁闷的用方帕子不停擦汗,街上喧嚣的噪音惹得他更烦了。

真应该早点将这些支那人全铲除!山本愤愤地抱怨,眼里透着歹毒。

突然脑门被一个硬物砸中,疼得他叫出来。赶紧摸摸伤处,幸亏没有破口。可却已经肿了。

“混蛋!”他大骂,宪兵们慌忙左右搜索,找寻肇事者。

不消半刻,山本就找到了那个胆敢袭击他的混蛋!一个箭步冲到目标前面,猛力将他拎起来。

真是该死!居然会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孩子手里的弹弓,想必就是袭击他的凶器!

“混帐!找死吗?!”

“放开我!坏蛋!”孩子死命挣扎,张嘴就咬。

然而就在山本看清孩子面孔后,顿时大吃一惊!就连手被孩子咬了一口都未有察觉。

“呀!怎么会……怎么会……”他难以置信的自语,孩子跑掉了也不在意。这般巧合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又怎么会被他撞到!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山本愣在原地,浑然不知宇田雅治已经出来。而他发呆的蠢样,也使得宇田雅治不满的冲他喝道:

“山本!干什么呢!”

“啊!少爷您出来了!”山本急忙跑过来,殷勤的打开车门。

“什么东西让你那般吃惊,都忘了身份!”

“是……是……”山本欲言又止,十分为难。可他越这样宇田雅治就越不耐烦,眉宇间的怨气更凝重了。

“别吞吞吐吐!”

“是!是!我刚才在街角抓到个闹事的小孩,没想到他的样貌居然和少爷小时候非常相似,一时愣住了。请少爷原谅!我并不是有意将您和支那孩子相提并论!”

这话勾起了宇田雅治的兴趣,他一挑眉,怨气顿消。

“真的和我很像吗?多大年纪?”

“看样子应该有五,六岁左右。长得实在太像了,连我都……”山本猛然抬头,

“少爷!少爷!”

他空喊着,却只能看见少爷猝然离去的背影。一回神,忙唤上宪兵,尾随而至。生怕宇田雅治会有个闪失。

※ ※ ※ ※

宇田雅治跑遍附近几条街,奈何就是寻不到那个孩子的踪影。

如果天意安排让他找回属于过去的手链,那么是否也可以假设这个酷似自己的孩子便是他的血脉?

尽管他从未奢望过,可如今他宁可相信,繁韵保住了他们的孩子。不仅是因为身为人母的慈悲。

从最后离别的前夜,他似乎已触及到她的心。或许那晚,她并未曾睡着吧。

宇田雅治昂首望向阴云密布的空际,可惜上苍并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暗示。紧握的手心,红色玛瑙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她的温热。

此时此刻,他该去哪里找寻?为何一定要让他获知她依旧活着的消息。又为何偏让他看见,被她遗弃的盟约。

莫非这不是缘分的驱使,而是他的报应?

“小云,别乱跑!过来!”

多么熟悉的声音!这一秒他可以肯定,一定是天意!

倏然回首,不远处的街边走出一名女子,蹲着身子给男孩擦脸。因为是背着他,所以看不见她的脸。而那个露着顽皮笑容的孩子,倒果真如山本所言,活脱脱就是第二个自己。

看着孩子的脸,令宇田雅治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顷刻间变得苍老,无形中充斥着父亲的味道。

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他的孩子!

可她呢?

“繁韵。”他轻轻呼喊,慢慢走近。在她回头的第一秒,将过去与现在看得真真切切。

他确定——

“繁韵!”是她!那个能让他记挂七年的女子!

而繁韵从来没想到会有与他重逢的一天,更不敢想象他会奇迹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事实却是,他真的近在咫尺。

莫名地,心底似乎除了深深的震撼,还有……激动。

“妈妈……”小云拽着她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仇视的紧盯着陌生大叔叔的脸。

“小云乖,妈妈有点事。你先去找蚊子他们玩。快去。听话。”

她轻轻推了推小云,催他赶快离开。但小云哪里看得懂大人的心思,一时赖在繁韵旁边不肯走。乍见妈妈不高兴了,只好讪讪跑走,找小伙伴玩去。

儿子一支开,繁韵总算落下心头大石。现在她唯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他了。

“还好吧?”

宇田雅治没有问起那个孩子,而是抬起手,捋顺她额前的刘海。岁月对她真是格外眷顾,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风霜的痕迹。尽管以前飘逸的长发换成了现在的短发,没了往昔的文气,却自多了几分干练与俏丽。

如果她能笑一笑,或许脸色就不会永远看上去那么苍白。

“连微笑也要吝啬吗?七年了,还不够你接受我?”

他在渴望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很快,他的手便率先遭到拒绝。总以为是她不肯,其实,是她不能。

“这真的很重要?”繁韵撇开他的手,眼光飘向一侧,远到自己都无法企及。

“对我而言,是。”宇田雅治缩回手,异常认真的望着她,“七年前是情势所逼,我无法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保护你。可现在不同,我回来了。不但可以保护你,还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你连孩子都肯为我生下来,难道还不肯回到我身边?我已经错过了七年,现在已经不想再失去……”
“可能吗?”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眸,繁韵就好像被火烧到一样,既热又疼。
她死命掐着掌心,悔恨为何又要心痛,非得把自己逼进死胡同才甘心。明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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