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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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更令她震惊的事还在后面,在她叹息的同时,像是感应到魔族的到来,少女额上的图腾印纹渐渐浮现。魅丝萝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鎏金纹火,日月临空,聚六合,四方俯首,紫薇辉映……
那个印纹,她曾经见过,在鬼姬的传承仪式上,她敬爱的导师将相同力量的法印铭刻在云珞小姐眉心。
那是鬼姬的标志!
若不是这四周与魔族截然相反的气流,她几乎错以为自己是在梦里,烙印在心底的纹印,遥远得恍如隔世的过去,自从潾潾坠塔、自从云珞自尽。
魅丝萝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抚mo怀念的纹章,然而还未等到她靠近,黄金的火焰在她指尖被点燃,“轰”的一声烧得她手指一阵剧痛。她恍然,苦笑一声,眼底随即浮现认命的绝望。
早应该觉悟了,她早就回不了头。
光辉映照下,少女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先前出现在她身上的死灰之色也随着圣光的照耀消散开来,不复方才的惨然。
然而,魅丝萝并不觉得安心,看见消失多年的法印时她激动心潮澎湃,平静下来后心里更多涌起的是遗憾。
神符鬼噬,衍府鬼门鬼姬的证明,神符鬼噬,上达天听,下通黄泉,连神亦可驱使之物,同时也代表着鬼门七千年四百多位鬼姬的力量,连神明都能号令的神物,可惜它要对抗的却是一度屠杀神明的凶剑。
她听过传言,她的那位王曾用他的剑斩杀过无数神明,每一个都是曾辉耀一时的纠纠武神将,却在他的宝剑面前凋零了生命。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足够将面前这孩子摧毁得连渣都不剩下。
最强的守护与最强的破坏,当二者相遇时……
她停了下来,只能庆幸不是两败俱伤的无奈,只能遗憾不是希望中的解脱——那个法印不能完全将她治愈,那个伤痕不能彻底让她解脱。
她遗憾,究竟是怎样的仇恨,让她的王对这样一个人类的女孩做了这样残酷的事情。
她是师门的背弃者,无论当初是为了什么,从握住魔族的手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背叛,就像这代表着鬼姬身份的法印会在第一时间主动为失去意识的主人防御一样。
她遗憾,当过去的憧憬就要实现时,她却已经成了敌人。
只有一件可以期待,苟活了这些许年,或许她还能再看见照耀了世界七千年的圣光再度燃烧在大陆之上。若是还能再见证那一时刻的到来,她愿意忍受所有污蔑和羞辱。
“原本只是想借机来看看你到底在买什么关子,很荣幸能够见证这样一幕的出现,更希望我能荣幸见证鬼门的重生。”看着少女年少却稚气不再的脸,这个充斥着权利纷争的肮脏国度连累了这些年幼的孩子早早失去天真的权利。
她想起自己的十五岁,那样花样般美好的年华,无忧无虑畅然梦想的季节。尊敬的导师在花丛间微笑,潾潾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云珞小姐优雅又严肃常让她错觉自己面对的不是同龄人,还有她有点内向的小男孩。她想起在众目睽睽下她握着攸诺的手,大声的宣布长大后要做他的新娘,那时潾潾欢笑着为她鼓劲儿,明河黑线地将吓呆了的攸诺带走……
那些遥远得仿佛实在前世的美好,却是心底唯一的救赎。
“从前你说过你绝不与魔族合作,我以为你只是在故作姿态抬高身价,现在才知道这是你的真心话是你的责任你的义务。很抱歉我身为鬼门子弟却背弃师门加入敌方,当了结了心中所恨,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洗涤罪孽。”
她想起千羽潾潾心甘情愿跳下高塔,想起千羽云珞献上义无反顾自己作为祭品,想起姬明河无声无息死在黑暗角落,想起那些不甘心的过去,想起她的琅琊王向她伸出的援助之手……
不能放下的,终究放不下。
“我会如你所愿让林致成为我的合作者,既然我们有着共同的愿望和共同的敌人。”苏沁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更理解那个靠着攸诺光芒维持可怜自尊的女子并没有想象中坚强。
“等我报了仇,我的命就是你的了,既然你不愿做我的合作者,那就请你做我解脱的执行者吧。”
她最后一次眷念的看着女孩额上的辉煌印章,多年前的记忆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一浮现,恍然最后的告别。
她的师门,她的过去,她的快乐,她的历史,当她握住了魔族的手,那一刻怅然重生,心中只有仇恨和绝望,滚滚红尘,却再看不清前方的路,茫茫然人生突然增加的漫长岁月,除了迷惑什么也不曾剩下。
前路如何,未来究竟在何方,若有一日大仇得报,面对渺茫的未来,无可奈何的绝望。
她只是清楚的知道,她没有自己侍奉着的那位主君的坚强和执着,更不会有面对遥远生命的勇气。
她不承认自己总是有意无意放过苏沁,心里却明白那不是因为顾念师门情意,而是因为她不知道当自己大仇得报过后,命运将为她指引至何方。
神姬殿下在上,感谢您恩赐背弃您的叛逆希望,
感激您让我在今天看到终结我生命的休止符。
感谢您的宽容仁慈。
感谢您……
……
清风吹过,一室哑静,重归寂寞。方才不请自来的造访者全然没有了踪迹,只剩下沉重的芳香和难以再遮掩的药味,紫流萤睁开了眼。
刚才,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逝去多年的故人和战友,他们向她亲切的问好,愉快的述说分别后的种种,然后拜托她为他们做最后的终结。
抬手,反射性摸了摸眉心深处的烙印,七千年盛世辉煌的积淀确实非比寻常,若不是有它庇佑,自己定会早早命归黄泉,空留一腔抱负在人间。
将法印消退,试着运起法力,本该空荡荡的体内此刻各种元素正充斥着每一个细胞,勾起手指,节了几个简单的印,很好,速度威力一点也没落下。微微眯起眼,显然非常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
那么,其他人呢?
环顾四周,理所当然与自己同进退的人竟然一个也不在,没有暗卫、更没有侍卫,就连二哥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不对,不是他们不在,而是有人悄无声息将他们与自己隔离开来。停在眉心的手指顿了顿,紫家的小世姬恍然。
动手解开某人因神经恍惚而忘记解除的魔法结界,紫流萤下床,走到桌边为自己斟上一杯白水,嗅了嗅,没有差错,这才放心的喝了下去。
直到结界解除才听见屋内响动的侍卫们开门查探,当他们看见不久之前才被家族的医师宣称得准备后事的世姬正站在屋子中间喝水时,惊讶乃至惊呼之声接踵而来,变了脸色更变了胆色。许多人乱了脚步,无头苍蝇般在人群里撞来撞去向关注此事的大人们报信,闪烁不定的眼光晃动着,无声息交换着眼色。
紫流萤站在他们中间,被侍女环绕被医师询问,却将每一个人的脸都牢牢记在心里,将他们的眼色尽收眼底。这些人并不是二哥专为她拨出的世姬的护卫,他们之中混有太多种势力,很多都是她所熟悉的,来自那个家族,还有她的父亲。她不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眼线,仿佛也能猜到些端倪。
是意识到她越来越不好控制?
是趁此机会想将她监视?
是来看她到底何时咽气?
她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挂着驾轻就熟的假面具从容冷漠的应付着周围一切,直到那个最亲近的人拨开众人来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明昭140年7月,离奇昏迷近1个月一度病危被医师宣布了无生还希望的紫世姬如同她没来由病倒的那样没原由的苏醒过来。
“真的没事了吗?”
接过他递来的药,对他不知第几次忐忑不安的问题报以亲切安心的笑容:“真的没事了。”
“不会再有问题了吗?”
“不会再有问题了。”
“那就好。”
紫流耀抱着妹妹,自记事起就不再有过的泪水湿润了眼眶。当妹妹满身是血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崩溃,魔族袭击神殿的那夜他鞭长莫及,前殿的那夜明明就在他眼前也无能为力。
“还好你没事,方才我已经打算去求圣君大人了。”他喃喃说道,“还好你没事。”
否则,否则——
他不知道该怎么放出这句狠话,常年为家族办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从不会手软更不会心软,却无力面对妹妹始终不曾清醒的神志和越渐衰弱的身体。他能面不改色的杀人防火屠杀无辜,却无法在接到医师宣布无能为力时站稳脚步。
若不是家族的探子们虎视眈眈,若不是父亲的侍卫们一直在他身边,若不是这些零零总总让他焦头烂额却刚刚好督促他不能放松警惕的事,首先倒下的将会是他!
“二哥。”她看着他,眼中有说不清楚的光闪过。
“怎么了?”他细心地为她擦去嘴角的药渣,送上温和的笑颜。
紫流萤低头似在挣扎什么,好半天,才轻声问他:“二哥若想成为紫家家主,流萤定全力相助。”
顷刻间,连空气都在这压抑下停止了流动。
紫流耀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妹妹,半晌,低低笑开:“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同大哥抢这家主之位。况且,紫家家主这个名字并没有它实际那样有价值。”
父亲早已为他们兄妹安排好了路,早在幼年,他就已经被剔除继承人名单了。而且,被长老们把持了多年的家族,即使家主,也不过只个空名,它唯一的用处只是名正言顺地为家族延续嫡系后代。
“您说得对,是流萤考虑不周。”她苦笑道。早该有此觉悟的,算尽了机关,没想到就在这胜利的时刻成了他人的猎物。还有,她的父亲啊——
“怎么了吗?”紫流耀关切的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冷。”
闻言紫流耀愣了愣,立刻取来床上的薄毯为她披上。“冷的话就早点告诉我啊,你现在是病人。”
“对不起。”她干涩的道歉,望着窗外烈日火红的光芒,不禁绝望。明明是在盛夏,她感到的却是刺骨的寒冷。
紫流耀抚着她漆黑光亮的发丝,笑道:“快点把身子养好吧,10月就是大哥的婚礼,彤家小姐一直盼望着见她美丽的小姑子呢。”
“已经定下来了吗?”她讶然。
“是啊,原说要这个月举行的,想借着喜庆为你积福,”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来,紫流耀的眉头微微一皱,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不过,好歹也是两个大家族的婚礼,7月举行太过仓促了。”
“届时我一定参加。”紫流萤如他所愿的回应。
“过了大哥的婚礼就该准备你的及笄仪式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盖过了种种烦恼,“母亲已经说了,一定会为你筹办最盛大的及笄仪式的,到时会让整个云京都看到我们紫家的世姬有多么美丽高贵,风华无双。”
“我期待着。”她微笑着回答哥哥,却不曾想,四个月之后,紫流耀一语成谶,明昭140年11月为紫家世姬举办的及笄仪式,成为明昭史上最宏盛的一幕,作为神官的紫流萤在这一天正式记载在明昭青史史上。
“好的,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完成及笄仪式的,母亲和我都不会让你失望的。筹划就交给我们,现在你的任务是把身体养好。”
紫流耀心情大好,安抚着妹妹上chuang继续休息,自己则退出门外开始履行身为暗卫统领和身为兄长的职责,既然妹妹已经醒来,他就不会再让任何眼线渗透进来。
紫流萤安静的躺着,直到听到哥哥远去的脚步声,才睁开眼,清冷的声音不带单点感情:“庆护卫。”黑衣侍卫立刻现身出现在她床前,“以紫家世姬之名,立刻将紫影调来,不得惊动任何人!”
“是。”才一醒来就要调紫影吗?黑衣侍卫诧异片刻,却在主人的冷漠命令下反射性应了下来,来不及多问,只得转身传令。
紫流萤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某一块在剧烈地疼痛着。尽管她和二哥都彼此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谈那夜在前殿发生的事情,可是又哪里能够隐瞒相熟多年的心有灵犀。差点贯穿心口的一剑,慕家大人惊愕之余放肆的大笑开怀……
她恨背叛,更狠背叛者,无论他们有什么理由,向昔日并肩作战的袍泽举刀都是罪无可恕。她很大度的,只要不曾妨碍她的计划她可以轻易原谅任何对不起她的人,只要不是背叛!
原本不想这样的,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练就包容一切的大度,看来这世界依然有那么多不可小看之处,会令她这么个大度的人都起了杀心。
她闭上眼,回想着那个人在她背后的一记冷剑,握紧的拳头扎得手心生痛。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往她心口刺上一刀,就这么盼着她死吗?
不会让你如愿的!
突然间脑海里闪过多少年前握着手不变的誓言:“要活下去,即使违背所有人的希望,即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