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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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她说我还是想问问你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做设计。
其实初衷很幼稚,一切从小就是一个有欲望的孩子,总希望自己比别人多懂一点,走得前面一点,然后就无法收手了。倒尽脑子里面所有异于别人的地方,成就自我的世界。
她拉过她,说,来,我送你一样礼物。
拉至门外。
Junegenius。
她此时才明白Sun当时为什么在钱空了个位子。原来自那时她就在考验这个空缺。
June,谢谢你让我找到了另一半。
她握着她的手。
June整个心都温暖起来,轻轻拥住她,女子敏感柔软的身体,彼此欢喜。
她说,June,只身在外时,常想有一个归处,可是当时没有人给我,如今我为你给。
June从来不知道Sun平日里这般大大咧咧快言快语的人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体恤,她暂且流下泪来。
她回去,楼下没有人,电话也无,家中空空荡荡。
她接受这样的沉默,如果这已是一场道别。她本不是拖沓难缠的女子,为了他等待了两年,什么都够了,该留的留,该放下的还是得放下。来不得半点犹豫。
她告诫自己说。
然后坐上车,这样告别了,这般离开,她知道只要她一睡着,一切就可恢复,回到起点。
电话响起。
长途汽车堵在大马路上,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一场雨,她看见,雨并不是很大,朦朦胧胧的,好像雾。
男子的声音是哑的,他不知道她已走。
他说,那天在车上,你和我挨得如此近,我却全然不知你的心意,那一场雨把我们孤立在那儿,我本想说点什么,可是幻觉那么大,我只觉我抓你不住。
雨渐渐地大,随着车子在驶。
我一直希望你能上我的车,我一直想要接近你,然而时至今日我却都无法完全了解你。
似乎即要被淹没了,汽车上了高速,大雨才发疯是的倾倒。
他努力吸了口气,终于说,或许是不是这样我才能甘愿,June,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电话突然出现丝丝声,似被大雨击落,他唤了她两声,却只听见笑声,他奇怪。
那笑,轻声的,尖利的,绝望的。
线路太差,已经听不见了,她合上电话,让他和雨声说话。
外面已经模糊一片,雨水打下来的纹路无法在玻璃上长存,汽车再望前驶了一段路,大雨已经被抛却在身后,还有被大雨笼罩的城市,城市里的那些人,那些人承载的事,感情。
统统抛却。
而她独自前往,离开是她的选择,遗忘是必然的结果,如此说来,离开也是某种必然的结果。
她安然闭上眼来。
她舍不得两年的时间,舍不得那么多的等待和幻觉,可是当他说出要不要的时候,她的心彻彻底底的明白了。面对一个只会问她要不要的男子,她不会甘愿。她是如此骄傲和聪明的女子,怎可容忍一个男人的施舍和卑微,她想过她若是一个男子,势必要痛痛快快的坦坦荡荡,足够自信和斩钉截铁,任何的软弱和妥协她只会不屑。
她竟忘了,她是最最痛恨懦弱寡和的人的,她竟用两年时间放在一个错误的人身上,她太大意了。
所以,最后等待得只剩下自己,亦是一种完整,而那个男人,能给的只是杯酒欢颜。
喝前跃跃欲试,又思前顾后,犹犹豫豫。
喝后,未醉满,却不敢再试。
所以不会有甘愿。
她曾与Sun讨论过的话题,原来确指他们。
一
刚好是十月,天气就转凉了。
她好不容易劝说自己出门,却只能被人群挤兑到广场,像一汪水似的汇入此处,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孩子一堆又一堆,追逐打闹,她都怀疑这里不是市民广场了。被人群拥着,她还是觉得腿酸,不知怎么就坐下了,大概也是被人挤的,连坐下来都觉得是被迫的。
没来得及抬头,人群的声音吵闹,响声更加剧烈覆盖人群,像是恶意的比拼,她愣愣,努力不闭起耳朵去承受这巨大声响,就像在逼着自己去明白自己能够承受,烟花只是声响。
生命若像烟花,那定是会在最灿烂的时刻消逝吧,她想。
年少,年轻,年迈。一一走过,却也总觉得不够,觉得虚过,因为没有人会来记着你,丰盛地在活,壮烈地死去,或者平平淡淡地活,默默无闻地死去,结果都是被人遗忘,遗忘。自认为生命已经不辜负,已经活得很用力,在别人看来,你只是在偷懒地做一项功课,无法证明,肯定关于意义或者价值之类的概念,不存在真实答案的幻谬,虚假世界。当有人说只要有基本的温和饱,有钢筋水泥和高楼大厦,人们就可以去追求精神需求,于是,利用别人的感情为自己的感情,相信别人的感情而受骗受伤,受了伤还继续依然去相信别人的感情。
或者或者的事情吧。
失去自己的棱角,也是在瞬间的事,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只不过偶的被人踩碎自尊,才知道自己爱自己才是最真实的,抬举你的贬低你的都不是永久定论,都只是一种假设,有它无它都与现实无关。
然后去看清这个世界,把自己塑造成方方块块,容易被装入,只在十岁之前,被大人问起理想总说要过不一般的什么非凡人生,长大了才发现你掉进人群还是挑不出来,久而久之,也懒得管什么同化埋没,只是不想再踮着脚走路了。
少时,记得在一个下午,炎热的夏天,突然下了一场阵雨,还以为它能带来凉意或者一点风,没想到它只是把地下的热气蒸发上来,恶心,闷热。四处蝉鸣,震耳欲聋,有孩子在厉声尖叫,妇人破口大骂。河流里都是沸腾的热气,河底脏物上浮,恶臭熏天。木桥滚烫,走上去摇摇晃晃,阳光让人昏厥,空气使人窒息。
晕眩,热,皮肤灼烧般的疼,汗液黏人。然后她入水,一头栽进泥淖,最后一刻的一切是安静而幽凉的。
她刚满十岁,在外婆家的暑假,没有大山,只有田野和小河,像盛开着的火炉,一加热就沸腾了。
睡了三天三夜,外婆每天哭着跑去那座小桥上叫她的魂,要她早点回来,这是后来外婆说的,她醒来,失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说话,很沉默。
四年后,进入青春期,能想起来的事就是与父母争吵,吵架,天翻地覆。
暑假未到,夏天已来,因为什么他们又在争吵。她慢慢出汗,汗珠掉进眼睛,眼皮很快把它眨进去,她刚记着抬起手去揉,忽然,一个用力的撞击在她的脸颊,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周围的一切都是嗡嗡作响,父母说什么,做什么她已全然不知。昏天暗地以及晕眩,记忆里那窒息,恐惧,闷热,鸣噪又浮现。
自此,她变得慢而淡。
朋友也越来越少,话语从不大声,与父母几乎再未说过什么话,对这个世界陌生而淡远,如此活着。
上大学,进入城市,在底层过活,慢慢地往上爬。
她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合作会,第一次长久注视一个男人,全神贯注的,一动不动,似只是个那个十岁失却记忆的小女孩。
天真,脆弱。
她在公司做销售,卖笑脸,低三下四,低声下气的工作。
而那个男人,是合作的设计公司的设计师,手指修长。
他高高地,像一棵树,舒展他的凉爽和遮蔽。
会后,她跟着他,递给她自己的电话,其实在会上那个男人就已察觉了,他刚想和她说话,她一闪身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关系那个电话,只是偶尔会想起她的眼神。
她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只是,他是一棵树,她只是觉得他是一棵树。
他叫她June,他是海罗。
他有一个女朋友叫作姗或者Sun,她并不确定,是个模特。
她看见他,用自己的唇去靠近他的唇,吸他口里的气味,有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气味。
想用眼神去记住他的眼神。
头发上的头屑,灰尘,皮肤上的汗液,油渍,用力呼吸它们。
他洗了个澡,头发短,湿,梳子留下的纹路显见头皮的白色。
她喝了一大杯水,身体里凉凉的,风吹进窗户。
秋天是凉爽的季节。
就此,他们是互不相干的。
很少的话,不打电话,不一起吃饭,各自回家,工作,洗澡,睡觉。
同居以及结婚。
她很努力地在生活,工作,或者结婚。
不探寻他的工作,他的交际,他的心情,他的过往,他的爱情以及那个女友。
当然她也从不诉说自己的这一切,她无话可说。
家里宽敞,整洁,空荡和冷清。
冷漠地似生活在同一个鱼缸里的两条鱼,天天见面,互不搭界。
冬天漫漫的似无终结,他们的生活轻轻静静,没有争吵,也无至深甜蜜,但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即是自己想要的,奋力拼搏的工作,淡然相处的爱人,没有不适。
五月之后,海罗常常不回家。
她不会打电话问他,他偶的会打电话留言说他在加班,在应酬,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女子的声音,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女子的拜访,那个姗或者Sun。
出国了一年,男人,金钱,名誉褪尽之后,回头来找他,而他已为人夫。
女子抬起脸,低下眼睛,看着她,看着房子,家具,地板。
一言不发,她又离开了。
海罗回来,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臂。
June,我要离开。
因为她?她问他,他低着头。
我要离开,两天后。
他直接走进卫生间去洗澡,她看见他手机屏幕上,还在跳动Sun的名字,那个叫姗的女人,模特。
二
她想她已经不具备去描述一段感情或者爱一个人的能力了,那是少时记忆的缺失导致的后遗症,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是一颗苍翠而健壮的树,她一眼就看得出来。所以她靠近他,踮起脚触碰他,只是像在做自己份内的事一般,如同宿命。
直到那一个女人,直到他说他要离开。她觉得这个游戏已经在她的掌握之外了,偏离她的意料。
难道说,她应该像烟花一样,把自己的烂漫给他看,甜言蜜语,热情,微笑,承诺,或者拥抱。
她想吃掉他们吵闹的欢笑,想撞碎他们的声音,一切的声音。
时间不是问题,时间一直就不是问题,繁重的生活让你觉得你的人生只是一个个时间点。七点起床,八点出门,九点上班,就算其中你被再多的事耽搁,你也能确保这些点在做什么,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去公司的路上,反正总会到达。
期待,只是多余,任何的事都会自动到来。
十点,她在自己家门口。
她伸手探探这漆黑的房间,他不是一个害怕黑暗而打开灯睡觉的男子,她知道,他不害怕黑暗,寂寞,或是失败,也不会害怕她的离去或者回来,他们日日相处,却多少不会得知一点秉性呢。
他们都只是人而已。
她也竟忘了。
海罗,海罗。
人去楼空。
明天才是他所说的两天后吧,他竟食言了,但是她也可以不顾他的感情毅然离家出走,为的就是不想再看见他,他识趣趁早离开,又有何不妥。
有何大惊小怪。
少时失去记忆让她变得木讷而缓慢,不能细腻去关怀自己或者别人的细微情感,不能做到决绝和极端,盛大与激烈,她只是在走自己的棋子,自己的人生,而没有把别人放置其中,导致今日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她木然流下泪,此时她似乎真的只能是流泪了,她忽视了自己也忽视了任何人,而仅仅把一切掩藏在心里,非要等到他已离开的今日才得以明白自己的内心,纹丝不动,坚毅强悍的外表下包含的到底是怎样的坎坷和脆弱。
她跌坐在窗前,亮着一小块冰冷冰冷的月光。
她失去了思考。
突然之间,灯光哗地全部被打开。她全身已经冰冷,麻了。
June。
他走了过来。
她回来时,门都没有关上,门口又有她的鞋。
她蜷缩在月光里,依旧冰冷。他蹲下来。她抿抿唇,伸手抱住他。
两人一时亦不知该说什么,从何说起,却只是抱着,足够温暖。
她说,海罗,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事,我觉得我不能再隐瞒你什么了,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是一个将老的人。
她抬眼看他,她只是微微笑,轻吻她的发。
我知道,人生即是这样,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