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诺无辞-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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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ily是二年级里面专业知识最全面的一个，临床表现很出色，平时办事也极稳妥。钟意和她搭档管病房一直很愉快。一般情况下如果三年级住院医下午有门诊的话，早上收入院的新病人就要由二年级负责然后向attending汇报。Emily这样请求一定是因为这个病人很棘手，希望钟意能提前给她些指导。
　　钟意看了看时间，离下午门诊还有一个小时，于是点头说好。新病人被收到了12病区，两人边走Emily边向钟意作了病例汇报。原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病人，因为剧烈头痛和视力下降昨天来到ER。常规头颅CT一做发现蝶骨有病变疑似肿瘤。又因为疼痛一直控制的不好Emily早上收到ER的传呼后收住入院。
　　蝶骨为构成颅骨的29块骨骼之一，位于面部正中，因为其形状如同蝴蝶而得名。是鼻窦的组成部分，也有视神经从中穿过。这样头痛和视力变化的原因是找到了，可是蝶骨是不容易有原发肿瘤的部位，很可能是原发肿瘤的骨转移到了蝶骨。那原发肿瘤在哪里呢？Emily详细的询问了病史又仔细的查了体却没有任何线索。
　　“做了□□检查了吗？查过病人过去的□□造影报告了吗？”　钟意问。
　　“□□体检无异常，□□造影过去三年的都正常。”　Emily肯定的回答。
　　两人很快来到位于顶层12楼的12病区，这里一般收住血液和肿瘤科的病人，因为这些病人一般抵抗力都会比较弱，所以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独立的环境。病区里一般都是两个病人一个房间，中间有一道帘子隔开。
　　钟意和Emily走进这间有两个病人的病房时发现有两个穿scrub的医生模样的人正在给靠近门的病人做骨穿。那两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手上带着无菌手套，其中一个高个子像是在指导另一个在进行操作。钟意她们要看的病人却在里面靠窗的床位。钟意轻声道了声歉，小心绕了过去，来到里面的床位。
　　钟意向病人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就开始耐心的询问病史。情况跟Emily汇报的差不多，没有什么额外的线索。这个钟意一点也不意外，因为Emily做事一向仔细，病史总是问的很全面。
　　钟意开始从头到脚的查体，也没有特别的发现。但她注意到病人的左手拇指指甲盖旁有一个豌豆大小深色略微凸起的印记。病人说这个已经有三五年了，开始以为这是不小心碰到哪里留下的淤青，却一直没有消退。因为不痛也不痒病人也就一直没有在意。钟意俯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印记，眉头皱了起来。她又继续完成了身体检查，最后和病人致谢道别后和Emily一起走出病房。
　　经过外面的病床快到门口时钟意对Emily说：“我觉得那个黑色印记看上去不太好，有点像黑色素瘤。还是打电话要皮肤科来做个活检吧。搞不好就是原发肿瘤。”　Emily狐疑的点点头。钟意一看门诊时间快到了就匆匆忙忙告别离开了。
　　随后Emily向Dr。　K　做了病例汇报，专门提到拇指上的皮肤改变并建议皮肤科会诊。第二天皮肤科活检的初步报告就出来了，果然是黑色素瘤！知道这个结果时大家正在12病区查房，正巧碰到肿瘤科的大查房。两个科室一大堆人碰到一起在走廊上就这个病例探讨了很久。肿瘤科主任兴奋的说，黑色素瘤转移到蝶骨很少见啊，是个很好的教学案例。Dr。　K更是笑眯眯的称赞Emily查体仔细，敢于思考。
　　Emily小心的越过人群向钟意看过来，钟意却好像并没有听见Dr。　K　的称赞，脸上依然微微的笑着，一会趁人不注意又偷偷的朝Emily做了个鬼脸。
　　今天的查房就算结束了，大家三三两两的走出病区。钟意边走边想一会要正式的请肿瘤科会诊这个病例准备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钟大夫。”　钟意突然听到有人用中国话叫她，她一愣，回头看见一个高高个子的穿白大褂的男子正看着她，他上扬着嘴角含着笑：“很好的病例，你做的很出色。”　
　　钟意觉得这声音莫名的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哦，没有没有，都是同事厉害。”钟意谦虚道。
　　只见那人狡黠的一笑，伸出手说：“你好钟意，我是宣哲，很高兴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宣哲握着钟意的手，脑子里却闪过林巧稚这个名字。林巧稚是中国妇产科前辈。她的故事她的事迹是医学院医德教育的必修课。她为了病人她终生未婚，对医学兢兢业业，是一代又一代中国医人的楷模。
　　眼前的钟意还真有点象照片上的林大夫，她有着林大夫一样的嘴角，自信而倔强，无框眼镜配着白晰的皮肤显得清新淡雅又不失智慧练达。只是钟意有着林大夫没有的齐胸的漆黑长发，月牙般的眼睛里有更多的笑意让人觉得亲切，珍珠耳钉配着白大褂有着林大夫没有的美丽柔和。
　　怎么会想到林大夫呢？宣哲适时地松开手，才想到钟意的手和林巧稚一样小巧。不做妇产科真可惜了，宣哲嘴角微微一笑。钟意有点受惊的样子，缩回手捊了捊头发，她看了一眼宣哲的胸牌，“你好，哦，原来你是宣医生，”　钟意顿了一顿又说，“申请执照的事真的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在肿瘤科做fellow，Dr。　K让我们接手你的黑色素瘤病人；我们主任让我主要负责。”　宣哲微微一笑说道。
　　“太好了，希望你能帮到她！”　钟意高兴的说。一束柔和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钟意脸上，她双颊粉润，目光清澈，眼里流转着光像是波光潋滟的水面。宣哲看的一时愣了神。
　　“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　钟意遗憾的说，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
　　“现在新药挺多的，应该还有希望。”　宣哲看到钟意眼里的忧虑，赶紧安慰她说。
　　“太谢谢了。”　钟意很认真的说，“很高兴认识你，又多了个中国同事。”　她轻轻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哦，对了。”　宣哲想起钟意的听诊器，昨天做骨穿时就知道了钟意是邻床的主管大夫，没来得及打招呼。今天宣哲把听诊器带在了身边，想着既然知道了听诊器的主人，就什么时候找机会物归原主。他把听诊器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了钟意。“星期六在休息室捡的，是你的吧。”　
　　“啊。”钟意满脸的惊喜，有点不太敢相信的样子。她高兴的接过听诊器，开心的说，“太谢谢你了，我正到处找它呢！”
　　宣哲笑了笑，说，“那先再见了，病人方面有什么新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咦，你的头怎么啦？”　宣哲刚转身想走就听到钟意惊讶地问。
　　唉，一定是看到后脑的伤口了，宣哲干脆扯下头上的手术帽，打趣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夜路走多了也碰见了鬼。”　看见钟意认真的看着自己，宣哲又赶紧正经地说，“我就是咱们医院那个倒霉的被袭击的医生，你下班回家要小心最好叫个伴。”
　　“你。。。没有多休息几天？”　钟意愣了几秒后问。
　　宣哲讪讪地笑了笑，“轻伤不下火线，我们科的规矩。”
　　“那重伤呢？”　钟意也乐了。
　　“马革裹尸呗！”　两人大笑着告了别。
　　宣哲难得觉的心情这么好。他乡遇同胞吧，宣哲这么跟自己说。他其实当时正在指导一个住院医做骨穿，从头到尾注意了钟意她们在隔壁病床看病人的过程，也听到钟意在病房门口对Emily关于进一步查黑色素瘤的交代。大查房时，他在一直在人群中留意着钟意，看到钟意对Emily挤眼睛，宣哲也会心的一笑。
　　这位钟大夫聪明能干，又谦虚不居功。宣哲为有这样的中国同事由衷的高兴着。
　　下午宣哲就去看了钟意的病人。年纪轻轻就得不治之症对任何人都是个打击。宣哲坐在床旁，看着病人那忧伤的脸心里也很沉重。他握着病人的手，用他惯常平稳温和的语气告诉病人，在过去几年里，黑色素瘤的治疗有了突破性的发现，不仅有靶向治疗，FDA这半年又通过了两个免疫治疗的药物。
　　宣哲告诉她最近有很多病人用了新药治疗，效果很好。最后他用坚定的语气说：“只要我们活着，就有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钟意小时候很喜欢跟姐姐一起玩医生病人的游戏，她们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医院。用玩具听诊器和针筒给彼此看病治疗，在笔记本上煞有介事的开处方，还倒空妈妈的药瓶把糖豆装进去当作是药。钟意小时候很霸道，总是抢着当医生的角色，各种威逼利诱让姐姐当她的病人。她天马行空的设计了很多桥段和“治疗方案”，但最后的结果每次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英明神武的“钟大夫”总能妙手回春，手到病除。
　　钟意真正的学医后才知道所谓起死回生，大多数时候只能是儿时的美好愿望。她努力的学习医学知识完善自己，但在面对危重病人时，却经常有深深的无力感。今天的黑色素瘤病人就让钟意意志消沉心情烦躁了一下午，就算诊断无误又能如何呢？已经转移了，预后不会好，病人只有四十多岁，正是好年华。
　　钟意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个病人。她来到病房外，正巧听到宣哲在安慰病人。“只要我们活着，就有希望。”　不知为什么钟意很愿意相信宣哲的话，也许是因为他沉稳而坚定的语气，也许是因为脑海里浮现出的上午他温暖而善意的眼神。走廊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但此刻钟意的心却异常平静。她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神采飞扬开处方的样子，好像一切又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她转身来到了护士站，想查看病人的吗啡用量，打算制定出一个更好的方案控制她的疼痛。
　　钟意正在翻查护士的给药纪录，突然听见有人问，“请问谁负责32床的病人？”　钟意抬头一看正是宣哲。原来他也是来询问病人的用药情况。看见钟意宣哲微微一笑，缓缓靠了过来。钟意把记录簿向宣哲那里推了推，俩人凑在一起，边看边讨论起来。
　　下午的阳光慷慨的铺在窗前的桌面上，阳光中微尘欢快的无序的跳跃着。俩人离的很近，钟意的长发不经意扫了下来，她顺手撸下手腕上的发圈把头发俐落的束好，指着记录建议，“还是把长效吗啡加些剂量吧，短效的可以改成根据需要每四个小时一次。”　
　　“好，但要注意防止吗啡过量。”　宣哲提醒道。
　　这时钟意的呼机突然响了起来，是ER打来的，十有八九是有新病人要收住入院，钟意于是匆匆和宣哲到了别。
　　等钟意处理好新病人，已经快到点交班了，她收到颜小乐的微信：“终于被我打听出来了！那倒霉催的被袭击的是肿瘤科的一个中国fellow。【惊讶】”　
　　钟意看到这嘴角轻轻的上扬了起来，心想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谁救了他。钟意又想起宣哲后脑勺被缝的歪歪扭扭的伤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么危险，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微笑】”　钟意建议道。
　　“好啊好啊，顺道一起吃饭！等我交班后微信你。【胜利】”
　　钟意和颜小乐约了在医院cafeteria　一起吃饭，食堂的饭菜虽然不和胃口但是这里有医院里难得的安静的一角。从位于七楼的食堂的玻璃门出去有一个精心设计的敞开的庭院，花藤下摆着白色的餐桌和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喷泉。天气好又有闲暇的时候钟意通常会坐在这里吃饭，看着鸽子啄食掉在地上的食物，看着远处洛城downtown的繁华，这里仿佛是个世外桃源，让人格外的放松。连平时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在这里都会放慢节奏，慢慢的品尝着食物，轻声的聊着天。
　　钟意和颜小乐买好食物刚坐下，颜小乐就兴奋的说起今天做主刀的一台腹腔镜下胆囊摘除手术。本来是一个小时左右的简单手术，但是病人的解剖构造异于常人，而且长期的炎症造成胆囊和周围组织很多粘连，更增加了手术难度，镜头一伸进去，连attending　Dr。　Grant　都有些惊讶。
　　“我当时是真的出了一头汗呐！”　颜小乐眉飞色舞的描述，“chief是我一助，说这么复杂，腹腔镜下手术空间又这么小，干脆转剖腹得了。”　
　　“后来呢？”　钟意好奇的问。钟意很喜欢听颜小乐讲手术室里的故事，因为自己是内科，平时这些接触的并不多，而且钟意对自己科室以外的领域总有旺盛的好奇心。医学都是相通的，尤其是特别的病例，钟意觉得这是自己学习的好机会。
　　“我当然不从啊，否则资料室里那几百个小时的手术录像我岂不是白看了！”　颜小乐说着得意的扬起了脸。外科有自己的影像资料室，里面收集了很多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