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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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兴奋得连同心都膨胀起来,仿佛每一个景观都是头一次看到似的。
这位矮小的、精明的、盛气凌人的杰拉尔德已经完成这一切。
杰拉尔德同县里所有的邻居都相处得很好,但有两家除外,一是麦金托什家,
他们的土地和他的在左侧毗连;二是斯莱特里家,他们那三英亩瘠地,沿着河流
和约翰·威尔克斯家农场之间的湿地低处,伸展到了他的田地的右边。
麦金托什家是苏格兰和爱尔兰的混血,也是奥兰治派分子,况且,如果他们
具有天主教历史中的全部圣洁品质,在杰拉尔德眼中,他们的祖先便会永远诅咒
他们了。的确,他们已经在佐治亚生活了七年,而且那以前有一代人是在卡罗来
纳度过的,但这个家族中第一个踏上美洲大陆的人是从阿尔斯特来的,这对于杰
拉尔德来说就足够了。他们是一个缄默寡言、性格倔强的家族,与外人绝少往来,
也只同卡罗来纳的亲戚通婚。杰拉尔德并不是唯一不喜欢他们的人,因为县里各
家都相处融洽,乐于交往,谁也忍受不了像他们这种性格的人家。还有谣传说他
们同情废奴主义者,但这并没有提高麦金托什家的声誉。老安格斯从来没有解放
过一个奴隶,而且由于出卖了一些黑人给一个到路易斯安那蔗田去的过路的奴隶
贩子而不可饶恕地违背了社会公德,但谣言照样流传。
他是个废奴主义者,毫无疑问,杰拉尔德对约翰·威尔克斯说。不过,在
一个奥兰治党人身上,当一种主义跟苏格兰人的悭吝相抵触时,那个主义也就完
了。
至于斯莱特里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是穷白人,甚至还不如安格斯·
麦金托什,因为后者总算还能以倔强的独立性争取到邻居们勉强的尊敬。老斯莱
特里死死抱住他那几英亩土地,任凭杰拉尔德和约翰·威尔克斯一再出价购买也
不放手,他就是这么个刻板而又爱发牢骚的人。他的老婆是个蓬头散发的女人,
体弱多病,形容憔悴,却养了一个窝家兔般的儿女他们很有规律地逐年增大。
汤姆·斯莱特里没有奴隶。他和两个大儿子断断续续地种着那几英亩棉花,老子
和几个儿子则照管那块号称菜园的土地。可是,不知怎的,棉花总是长不好;菜
园呢,也由于斯莱特里太太不断生孩子,种出的蔬菜很少够那一家子吃的。
汤姆·斯莱特里在邻居家的走廊上赖着不走,向人家讨棉花籽儿下种,或者
要一块腌肉去对付一顿,他使出自己的一点点力起来憎恨邻居们,感到他们在
客气底下暗藏着轻蔑;他尤其憎恨阔人家的势利眼黑鬼。县里那些干家务活的
黑人总以为自己比下流坯白人还高一等,他们的公然蔑视刺痛了他,而他们比较
稳定的生活更引其他嫉恨。以他自己的穷困生涯作对比,他们确实是吃得好,穿
得好,并且病了有人照看,老了有人供养。他们为自己主人的好名声感到骄傲,
并且大多以自己归上等人所有而觉得光荣,而他,却是人人都瞧不起的。
斯莱特里很可以把自己的农场以高出三倍的价钱买给县里任何一个大地主。
他们会觉得,为了不跟一个碍眼的人居住在同一地方,花这笔钱还是值得的,可
是他却很乐意留着不走,靠那每年一包棉花的收入和邻居们的施舍艰难地生活下
去。
杰拉尔德同县里所有其他人都相处得很好,愉快且亲近。
威尔克斯家,卡尔弗特家,塔尔顿家,方丹家,他们一看见这位沿着大白马
的矮个儿驰上他们的车道便含笑相迎,微笑着招呼仆人拿高脚杯来,杯子里放一
茶匙糖和少许薄荷叶,然后斟上威士忌酒。杰拉尔德是可爱的,邻居们很快便知
道,连他们的孩子,黑奴和狗都一眼就看出这个尽管大喊大叫,举止粗野,但实
际上是个好心肠的人,慷慨大方,乐意倾听别人的话。
每次来时,总要引起一群乱吠乱跳的猎狗和叫喊着的黑孩子跑去迎接他,吵
吵嚷嚷抢着牵他的马,当他和蔼地训斥他们时显得有点尴尬的傻笑起来。那些白
人孩子也吵着坐到他的膝头上,可他正忙于向他们的长辈指责北方佬政客的丑行
呢。他那些朋友的女儿都把他当作知心人,向他吐露自己的恋爱故事。至于邻居
的小伙子们,他们是怕在父亲面前承认自己的不体面行为的,可是却把他当作患
难知交。
这么说,你这小鬼头!你这钱欠了一个月啦,他会大声嚷嚷。那么,我的
上帝,你干吗不早点来跟我要呢?他那粗鲁的口气是大家都熟悉的,谁也不会反
感,所以这只会使那些年轻人腼腆地傻笑两声然后答道:是呀,大叔,可我害怕
麻烦您呢,而且我父亲“得承认,你父亲是个好人,不过严格了一点。那么,
把这个拿去,以后谁也别提起就是了。最后才表示降服的是地主太太们。不过,
当威尔克斯太太像杰拉尔德形容的一位了不起的具有沉默天才的女士
有天晚上杰拉尔德的马已经跑上车道之后对他的丈夫说,这人尽讲粗话,可毕竟
是个上等人,这时杰拉尔德已肯定是成功了。
他不甚明白他花了差不多十年的功夫才达到这个境地,因为他从来没有意识
到他初来时邻居是用怀疑的眼光看他的。按他自己的想法,他一踏上塔拉这块土
地便毫无疑问很适合呆在这里了。
他43岁那年,杰拉尔德的腰身已那么粗壮,脸色那么红润,活像一个从体
育画报上剪下来的打猎的乡坤,那时他想起塔拉虽然很可贵,可只有它和县里那
些心地坦荡、殷勤好客的人,还是不够的。他缺少一位妻子。
塔拉农场迫切需要一位女主人。现在的这位胖厨子本来是管庭院的黑人杂工,
因为迫切需要才提升到厨房工作的,可他从来没有按时开过一顿饭;而那位内室
女仆原先也是在田里干活的,她任凭屋子里到处都是尘土、好像手头永远也不会
有一块干净的桌布或餐布似的,因此一有客人到来,便要手忙脚乱一番。波克是
唯一受过训练和胜任的黑人管家,他现在负责管理所有的奴仆,但是几年来,在
杰拉尔德遇事乐呵呵的生活作风影响下,也变得怠惰和漫不经心了。作为贴身佣
人,他负责整理杰拉尔德的卧室,作为膳事总管,他要让饭菜安排得像个样子,
不过在别的方面他就有点听之任之了。
那些具有非洲人精确本能的黑奴,都发现杰拉尔德尽管大喊大叫,但并不怎
么厉害,所以他们便肆无忌惮地利用这一点,表面上经常存在这样的威胁,说是
要把奴隶卖到南方去,或者要狠狠地鞭打他们,但实际上塔拉农场从来没有卖过
一个奴隶,鞭打的事也只发生过一次,那是因为没有把杰拉尔德的狩猎了一整天
的爱马认真地刷洗一下。
杰拉尔德那双锐利的天蓝色眼睛意识到左邻右舍的房子收拾得那么整洁,那
些头发梳得溜光、裙子啊啊啊啊响的主妇们那么从容地管理着他们的仆人。他不
熟悉这些女人从天亮到深夜忙个不停地监督仆人烧菜做饭、哺育婴儿、缝纫洗浆
的劳碌情形,他只看到表面的成绩,而这些成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天早晨他准备进城去听法院开审,波克把他心爱的皱领衬衫取来,可他一
看便发觉它已被那个内室女仆弄得不成样子,只能给他的管家穿了。这时他感到
多么迫切需要一个老婆啊!
杰拉尔德先生,波克眼看杰拉尔德生气了,便讨好地对他说,一面将那件
衬衫卷起来,你现在缺少的是一位太太,一位能带来许多家仆的太太。杰拉尔
德责骂波克的无礼,但他知道他是对的。他需要一个妻子,他也需要儿女,并且,
如果不很快得到他们,那将为时太晚了。但是他不想随便娶个女人,像卡尔弗特
那样,把那个照管他的没娘孩子的北方佬女家庭教师讨来当老婆。
他的妻子必须是一位夫人,一位出身名门的夫人,像威尔克斯太太那样端庄
贤淑,能够像威尔克斯太太在整顿她自己的田地那样把塔拉农场管理好。
但是要同这个县的大户人家结亲却有两个难处。第一是这里结婚年龄的姑娘
很少,另外,也是更不好办的一点,杰拉尔德是个新人(尽管他在这里已居住
了将近十年),又是外国人,谁也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尽管佐治亚内地社会并
不像海滨贵族社会那样难以接近,可是也没有哪个家庭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媳给一
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杰拉尔德知道,虽然那些同他一起找猎、喝酒和谈政治的本县男人多么喜欢
他,他还是很难找到一个情愿把女儿许给他的人家。而且他不想让人们闲谈时说
起某位某位做父亲的已经深表遗憾地拒绝杰拉尔德向他的女儿求婚了。但是,他
的这种自知之明并没有使他觉得自己在领居们面前低人一等。事实上无论如何他
也不会感到自己在哪方面不如别人。那仅仅是县里的一种奇怪的习俗,认为姑娘
们只能嫁到那些至少在南部已居住20年以上、已经拥有自己的田地和奴隶,并
且已沾染了当时引为时髦的那些不良癖好的人家去。
咱们要到萨凡纳去,收拾行李吧。他告诉波克。只要让我听到你说一声'
嘘'或者'保证'!我就立即把你卖掉,因这种种字眼我自己是很少说。对于他的
婚姻詹姆斯和安德鲁可能会提出某种主意,而且他们的老朋友中可能有适合他的
要求并愿意嫁给他的女儿吧。他们两个耐心地听完他的想法,可是谁也不表示赞
成。他们在萨凡纳没有可以求助的亲戚,因为他们来美国时已经结婚。而他们的
老朋友们的女儿也早已出嫁并都在生儿育女人。
你不是什么有我人,也不是什么望族。詹姆斯说。
我已经挣了不少钱,我也能成为一个大户人家。我当然不能马马虎虎讨个老
婆了事。“你太好高鹜远了,安德鲁干脆这样指出。
不过他们还是替杰拉尔德尽了最大的努力。詹姆斯和安德鲁是个上了年纪的
人,在萨凡纳已颇有名望。他的朋友可真不少,在一个月里带着他从这家跑到那
家,吃饭啦,跳舞啦,参加野餐会啦,忙个不停。
最后杰拉尔德表示:只有一我看得上眼的,但是在我来到这里时她恐怕还没
有出世呢。“你看得上眼的究竟是谁呀?“是爱伦·罗毕拉德小姐,杰拉尔德
答道,他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因为爱伦·罗毕拉德那双稍稍有些耷拉的黑
眼睛实际上已远不只叫他看上眼了。她尽管外表上显得有点没精打采,令人捉摸
不透,这在一个15岁的姑娘家身上尤其罕见,可是毕竟把他迷住了。另外,她
身上还有一种令人倾倒的绝望的神态在深深摇撼他的心灵,叫他在她面前变得格
外温柔,而这是他和世界上任何其他人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你的年龄完全可以当她的父亲了!“可我正壮年呀!杰拉尔德被刺得
大叫起来。
詹姆斯冷静地谈了自己的意见。
杰里,在萨凡纳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难以娶到的女人了。她父亲是罗毕
拉德家族的人,而这些法国人非常骄傲。
至于她母亲愿她安息那是非常了不起的太太。“这些我不管,杰
拉尔德愤愤地说。何况她母亲已经死了,而罗毕拉德那老头又喜欢我。“作为
一个普通人是这样,可作为女婿就未必了。“无论如何那姑娘也不会要你的,
安德鲁插嘴说。她爱上她的一个表兄,那个放荡的叫菲利普的花花公子,已经一
年了,尽管她家里还在没完没了地幼她不要这样。“他这个月到路易斯安那去了。
杰拉尔德说。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杰拉尔德回答,他不想说出是波克向他提供了这一宝贵的信息,
也不告诉他们菲利普接到家里的快信赶回西部去了。而且我并不认为她爱他已经
到了摆脱不开的地步。15岁毕竟还太年轻,是不怎么懂得爱情的。“她们宁愿
要那个危险的表兄也不会挑上你的。因此,当从内地传来消息说起埃尔·罗毕拉
德的女儿要嫁给这个矮小的爱尔兰人时,詹姆斯和安德鲁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禁大
吃一惊。整个萨凡纳都在暗中纷纷议论,并猜测如今到西部去了的菲利普·罗毕
拉德是怎么回事,可是闲谈归闲谈,谁也没有找到答案。为什么罗毕拉德家族中
最可爱的一个女儿会跟一个大喊大叫、面孔通红、身高不及她耳朵的矮小鬼结婚
呢?这对所有的人都始终是个谜。
连杰拉尔德本人至今也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样弄成的。
他只知道出现了一个奇迹。而且,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当脸色苍白而又十
分镇静的爱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