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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006[1].0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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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你,我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不会再有了。” 
  李小果回应说:“嗨,你现在也不差哦。一个别有韵致的少妇,有经验,也有体验,性感、体贴、细致。其实,我巴不得早点过渡到你这年龄,把现在省略掉。” 
  “我是有标记的女人哦。” 
  李小果赶忙截断:“……那,可姐,以后你怎么打算的?” 
  “哼!”王力可很不屑地说,“还能打算什么呀?心碎了,像进了一趟铰肉机,早被剁成一摊肉泥了。我现在就是那个乡下的秋菊,满脑子就想着寻出目击证人来,讨个公道的说法,叫我以后没噩梦,能稍微轻松一些罢了。” 
  后来的事,像一节惊险的插曲。李小果潦草擦完,跑进囡囡的房间,二话不说,就钻进被窝里,假寐起来。她生怕王力可洗完后,会吆喝自己睡在卧室的那张大床上,跟她同榻共眠。想想都可怕。她闭上眼,故意打呼噜,沉沉不堪的样子。浑身像一团丢进水中的乱麻,松懈开来。 
  越是如此,脑子里越像上了发条,走得中规中矩。李小果瞅一眼墙上卡通造型的表,指针如一把剪刀,插进意识中,喀嚓喀嚓地铰个不停,一寸寸地蚀净了昏沉的睡意。李小果烙着饼,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倒在家里的沙发上,四仰八叉地大睡一场。 

2007…4…16 6:02:55 涢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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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年11月29日第 20 楼  


就在这当口,李小果蹙蹙鼻子,嗅见一股不明不白的酒精来。 
  她踢开门,瞧见王力可坐在马桶上,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捏着一只美工刀。刀刃吐着舌,伸出一寸来,明晃晃地亮闪。她的腕子上滴着血。血流得不凶,但糊满了手腕,犹如一串红玛瑙样的手链。王力可喝一口酒,又在伤口上浇几滴,嘴角上露出恶毒的快感来。李小果吓呆了,扑腾蹲在地上,掐住王力可的手腕,又一把夺过酒瓶来,扔进垃圾桶。李小果张了嘴,责难的话始终说不出,一个劲地翻检她的伤口,擦干血,才发现一道薄薄的口子。一颗提悬的心,忽地落进了胸腔里。 
  犹是如此,李小果仍心有余悸,揽住她的腕子,巴兮兮地望着她。王力可本是平静的,一边自残自虐,一边借酒浇愁。但现在被李小果识破了,溢满眼眶的泪哗地淌下来,盈满脸颊。王力可丢下美工刀,抚住李小果的头。 
  “果子,我把那么好的生活丢了,再也找不见了。” 
  李小果陪着落泪,劝慰说:要哭就哭吧,哭上一鼻子,心里的憋屈和哀伤也能减轻一些,能振作起来。车祸发生后,王力可基本上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在课堂上游思混乱,前言不搭后语,常常出错,惹得学生们哄堂大笑,当面拿她取笑。在校园里,她本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可现在,她尽量躲避人,出出进进都贴着墙根走,像自己犯了错,成了罪人。老师们见王力可如此,也都尽可能地不去搭理她,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勾起她的伤心和不快。半月前,校领导找王力可个别谈话,想以组织的名义,替受害者家属去有关部门交涉,结果换来了王力可的一次晕厥,事情眼睁睁作罢。眼下,偌大的校园里,也唯有李小果这个没心没肺、嘴上无遮拦的人敢和王力可叫板争吵。谁都清楚,她们先前就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么。 
  “真的,我把那么好的爱人,都给丢掉了。” 
  李小果掐她拍她,想叫她醒过来。谁知,王力可哭上一阵,猛地一抬袖子,揩净脸,哈哈哈地笑起来。李小果被笑得毛骨悚然,错觉顿生。王力可笑够了,一片湿润地盯着。 
  “可姐,别干蠢事了。” 
  王力可遽然停下,怔怔地说:“果子,我干蠢事了吗?我把那么好的生活,那么好的爱人丢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心里难过,放了自己的血,才能平静一点。要不然,我会爆炸的,我会被炸得粉身碎骨的。” 
  听了王力可的滔滔辩词,李小果暗中汗颜。原来,自己刚才误解王力可了。她不是那号吹灯拔蜡、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女人,她对这个破碎了的家庭仍留有依恋,对死掉的爱还充满感情,对已成一捧冷灰和余烬的丈夫依然顾盼连连。 
  想到这,李小果也低下头去,伏在王力可膝上,竟失声哭起来。 
  ……现在,李佛也推开门,倚住门框,愣愣地瞅着李小果的裸体,一脸坏笑。坏到尽头上,一只手伸过去,李小果哦地一叫,舀起半盆水,泼湿了李佛。李佛惊叫一声,掉头出了门。她阖上眼,静静泡着。柔软的水像母体那样,包围了她,脑子里却乱云顿生,幻象莫辨。她摸过来一把牙刷,倏忽间,想象牙刷柄是一把锋锐的刀子,在自己的腕子上横切一刀。浴室里很静,波澜不惊。李小果被“切”的手腕垂在浴盆外。意识中,闪着寒光的锋刃割开了皮肤,像一匹锦绣的丝绸,啵的一声,被悄然撕裂开。她觉得血渗了出来,先是一星半点,而后越聚越多,渐渐变成了一条蠕动的红蚯蚓,顺着皮肤跑,滑溜溜的。迷蒙中,疲倦叫她错觉丛生。她渐渐虚脱,没过几分钟,李小果居然熟睡在了浴盆里。熬了整整一夜,她困得和一根木头没两样。 
  她往下沉,觉得自己是一只散开的线团,找不见头绪。 
  后来,还是李佛将她抱到了床上。李小果蜷卧着,像纸箱里的小狗样,黑烟似的乱发遮住脸。何苦哪!李佛想,又不是你个人的事,何必陪着别人跪上一夜,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现在,居然还上了报纸头版,成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简直可笑! 
  一直睡到了下午,李小果被李小佛的饥叫声吵醒,翻身而起。李佛早就准备了几份外卖,净是川菜馆里的大路货,宫爆肉丁、水煮鱼和干煸菜心。一闻见油腥,李小果顿时没了胃口。她给李小佛喂完牛奶,倚在床背上,斜觑着棕熊样的李佛。 
  空气凝固,李小果愣怔着,李佛也没心思再去献媚。寒流裹挟着风,吹得玻璃窗哐啷哐啷响。恍惚间,还以为有陌生人来敲门。忽然,李小果踢开被子,叉开腿,两腿像双子桥样地弓起。李小果招招手,对着一脸茫然的李佛说:“想不想?” 
  李佛恰到好处地点点头。 
  李小果双目紧闭,双腿搂紧李佛的腰,耳朵里灌满了玻璃窗哐啷哐啷的拍打声。她觉得那种拍打,与自己身体里的律动是同一个节奏。李小果睁眼,细语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李佛边动作,边潦草地应答。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好不好?” 
  李佛骤然停下,汗津津地喘息着,与一条被抛上岸的鱼那样:“怎么了?不是好端端的么,你哪里又不对劲了?什么最后一次,你想跟我掰呀?” 
  “真的,这是最后一次。” 
  李佛被激怒了,抓起枕头,砸在李小果头上,双手一压,捂住李小果。捂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过分了,便跳下床,飞起一脚,踢到了李小佛的窝。李小佛嗷嗷几声,对眼前的是非不闻不问,继续蜷曲起来。 
  “李佛,我们之间没爱情,从开始就不存在。我们只是碰巧在一起玩了一段时间,现在该结束掉了。” 
  李佛火了,唾星飞溅:“刚才在做什么?什么叫他妈爱,告诉我厂 
  一碰上粗口,李小果就无计可施。她环住胸,靠了一会儿,又支住下巴,心里不停地措辞。去街上跪了那么久,夜深人静、街广人稀时,虽说还支起牌子跪着,但她脑子里无数次地思考过跟李佛的关系。她跪着,夜色使然,将她的身心分裂开,一半扔进现实,一半揣着憧憬。她常常将自己当成了王力可,一点一滴地体味着他们阴阳两隔的爱意,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背着王力可,她一手支牌子,一手偷偷地揩眼泪,心却像一扇磨盘那般沉重。现在好了,她鼓足勇气,终于说出来了。 
  “你该得到像王力可那样的爱人,我不是,肖依也不是。” 
  “怎么?”李佛跳起脚来,挑衅地盯着李小果,“你咒我,想叫我像那个死鬼一样,被你们装腔作势地惦记,假惺惺地怀念,天天跪在街上,给别人免费表演,受人的冷眼,遭人的讥笑吗?” 
  “嘁!”李小果冷笑,套上衣服,整理头发说,“不是你说的那样子。我现在想通了,知道自己该要什么,我想——像王力可那样去爱一个人,哪怕去死。” 
  李佛哑然,给自己当胸一拳。 
   
  王力可 
   
  喜悦像一枚钉子,钉住了王力可。 
  既然无法脱身,就只能静静享用。这么一想,王力可便轻松许多,压在肩上的阴霾和愁苦,此刻烟消云散。冥冥中,她觉得离最后的真相近了,多日的下跪企求,眼看就要有了结果。甚至不是喜悦,简直算得上幸福。幸福他老人家像一位客人,有备而来,敲了门。中午,《晨报》的记者挂来电话,对王力可说,那位目击证人又挤出半截牙膏来,提供了新线索——肇事逃逸的车辆是一辆白色丰田威驰,但她仍有顾虑,始终不肯说出车牌号码。在记者的一再说服下,她答应再考虑考虑,云云。记者蛮有把握地说,看来,目击证人近两天会现身的,答案近在咫尺。 
  这就够了!王力可这样告诉自己。 
  她花上大半天工夫,将家里擦洗一新,心情像深秋的日光,高远、深邃、一目了然。其间,她还给远在陕西的公婆挂电话,问了安,也和囡囡唠叨了半小时。囡囡已经学会了拼音字母,但始终分不清前鼻音和后鼻音,王力可教了十多次,总算纠正过来了。 
  怪了,李小果说好半小时后赶来的,到现在竟也不照面。王力可寻思,她一准又和那个叫李佛的已婚男人起了腻。也好,王力可想。李小果这次动了情,但烦心的是——李佛迟迟离不了,为此,李小果还在自己跟前哭过好几回鼻子哪。 
  午饭后,门被频繁地推开,王力可一次次迎上去,笑脸相待。来的人都是左邻右舍,大多是丈夫生前的同事们,手里不是拎着水果和盒装牛奶,就是举着一束束素色鲜花。他们都读过了报纸,见了那一幅巨大的相片,这才知道王力可这位未亡人夜夜去街上下跪,倔强地追寻真相。每个人都感动至极,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来表示声援。有时,他们会坐下说话,笑声沸然,话题一般围绕着囡囡,尽量避开那一场惨祸。他们从王力可的表情上读出了坚忍和固执,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原先自己身边就住着一位电影里的秋菊。 
  送客时,王力可的手被攥在每个人的手心里,像接过了一团团炭火,很多意思都包含进去。王力可想,其实,他们不是邻居,他们是幸福他老人家的化身,一次次屈尊进来,为安慰自己的。 
  “我这样子,能说是泼妇吗?” 
  一想,王力可就扑哧笑起。她站在镜子前,一问再问:“嗨,我怎么会是泼妇?什么时候,我竟然成了个泼妇呀?” 
  她想起那个气急败坏的电话。稍一思想,就笃信开口谩骂的那个女人,一准和肇事司机有着千丝万缕的某种瓜葛。要不然,她怎会夜半时分来捣乱?王力可捋了捋线索,再三推敲。她相信那个女人读过了报纸上的照片,心里有鬼,被自己下跪的举动刺激下了。 
  要是没藏鬼,怎么连号码都不敢留,更不敢报出姓名呢? 
  意识中,王力可觉得自身就是一捧火,该去烧光那个女人心里藏下的鬼魅,叫她无处遁形,叫她和她该死的秘密和鬼祟化为灰烬,叫她忏悔和深感罪孽,逼退她,叫她去坦白,去自首,去承担她自己该有的责任和后果。一念至此,王力可横下心,想起了李小果说过的话:要把牢底坐穿。 
  是的,将下跪进行到底。 
  王力可还明白,那个女人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她绝对还会来电话,还会骚扰谩骂,给自己头上泼大粪。除非,王力可取消下跪,悄悄吞下那枚难咽的苦果,叫所有的人都淡忘掉那一场惨祸。休想!王力可怀着恶毒的快意,挺了挺膝盖。 
  夜里十点多,她穿上军大衣,准备去做功课。天气预报说,寒流又加剧了,贝加尔湖一带的寒流掉头南下,影响了大半个北方地区。出门前,王力可找出一件羽绒衫,替李小果做了准备。果然,天阴得很重,街树们都被剥光,剩下枝枝丫丫虬劲的枝条,顽强地支撑着,托住颤抖的夜空。王力可特意绕了回三爱堂医院,在门口的寿衣店里,买上几沓黄表纸和冥钞,又买了一捆白烛。 
  今天是“七七”的忌日。按风俗,祭单不祭双。出了这天,对亡人的祭奠该告一段落了。唏嘘之余,王力可明白,此后绵绵无绝的怀念,将只在自己一个人心里进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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