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游 阳光很灿烂,让刚从阴凉的房子里走出来的辛情觉得温暖舒适。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了,难得天气这样晴好,她洗衣服,晒被褥忙了一个上午,在送他上班之后她决定出来走走,采一些花来插瓶,抽一些新笋晚上做菜。 山路上很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虫鸣,记得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在这条路上散步总是心里毛毛的,不过走得多了也就不觉得了。空气暖而潮,带着青草和腐叶的气息,满目苍翠中,点缀着一丛丛艳红的杜鹃,她感到沉静而愉快。 离开石板路,拐进树林中的小路,走了半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她看到一大片较高的竹林后开始低下头来寻寻觅觅。虽然是雨后,但竹笋并不多,而且大多太小了,因为季节还没有真正到。她用心地寻找着,其实并不为在乎采多少笋,只是她的性格如此,做一件事总是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因为这个,她没少挨骂,可她总是孤独的,沉溺使她觉得好过些。她从小性格内向,不擅交谊,在这里她又是外地人...
风把阳光卷起,暴雨般倾盆而下,很快,整个小城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笼罩在大街小巷多日的寒冷与潮湿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马路上冒出一层白茫茫的光。 我趿着鞋,从房间里走出。阳光落在脸上、肩上、胳膊上、大腿上,暖暖和和。心情便随这阳光慢慢漾开。我微眯上眼,浑身每个细胞隐隐约约渗出一丝丝惬意。说真的,人其实与挂于橱内的衣服差不多,都需要不时拿出来晒晒阳光。这样,不仅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 在身后这个阴郁的房间里,我确实呆了太久,也想早点走出来,可天气一直太冷了,我又找不到其他能够允许我住下来的地方,所以不管这套房间有多么讨厌,我还是咬着牙关忍受了这么久。不过,惭愧的是,有时夜里醒来,慢慢打量着在屋子里恍恍惚惚飘动的一些影子,我的牙齿却又咬得不那么咯吱咯吱响了。...
作者:本哈德·施林克译者:姚仲珍第一部第01节 我十五岁的时候得了黄疸病,发病时在秋天,病愈时在春天。越到年底,天气越冷,白天越短,我的身体也就越弱,新年伊始才有所好转。一月的天气很暖和,母亲为我在阳台上搭了一张床。我看得见天空、太阳、云彩,也听得见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二月里的一天傍晚,我听见一只乌鸦在歌唱。 我们家住在鲜花街一座于世纪之交建造的巨大楼房的二楼。我在这里走的第一段路是从鲜花街到火车站街。十月里的一个星期一,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呕吐了。几天来,我身体特别虚弱,我一生中从未那样虚弱过,每迈一步都很吃力。在家或在学校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腿几乎抬不起来。我也没有食欲,即使是饥肠辘辘地坐在餐桌旁,也很快就又厌食了。早晨醒来口干舌燥,浑身难受,好像身体的器官都错了位。我的身体这么弱,我感到很害羞,特别是当我呕吐的时候。那样的呕吐在我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我尽力...
夏天的日子一连串烧下去,雪亮,绝细的一根线,烧得要断了,又给细细的蝉声连了起来,“吱呀,吱呀,吱……” 这一个月,因为生病,省掉了许多饭菜、车钱,因此突然觉得富裕起来。虽然生的是毫无风致的病,肚子疼得哼哼唧唧在席子上滚来滚去,但在夏天,闲在家里,万事不能做,单只写篇文章关于Cezanne的画,关于看过的书,关于中国人的宗教,到底是风雅的。我决定这是我的“风雅之月”,所以索性高尚一下,谈起诗来了。 周作人翻译的有一首著名的日本诗:“夏日之夜,有如苦竹,竹细节密,顷刻之间,随即天明。”我劝我姑姑看一遍,我姑姑是“轻性智识分子”的典型,她看过之后,摇摇头说不懂,随即又寻思,说:“既然这么出名,想必总有点什么东西吧?可是也说不定。一个人出名到某一个程度,就有权利胡说八道。”...
董永站在父母的坟冢前,他是来哭坟的,但是董永站在那儿,从曙色熹微的黎明一直站到太阳初升,他的眼泪始终流不出来。流不出眼泪也就哭不出声音,董永堂堂男儿郎,他是绝不会像村里的那些妇人那样,一边朝官道上的行人左顾右盼,一边扯着嗓子在亲人们的坟上哭号的。 董永弯腰拔掉了父母坟上的几株杂草,点燃了一堆纸钱,他看见风把坟前的白幡吹得噼噼啪作响,纸钱燃起的火苗也随风势左右倒伏,清明时分风露寒冽,董永忽然想至,父母的亡灵会不会觉得冷,他记得母亲临死时身上穿的寒衣千疮百孔,露出的棉絮是乌黑干硬的,董永想到自己做了多年的游乡货郎,手里不知卖掉了多少棉花和布匹,却未曾想到给母亲置一件新衣,董永心里一阵酸楚,一滴眼泪就挂在了他的年轻的脸颊上。...
芋老人者,慈水祝渡(1)人也。子佣出(2),独与妪居渡口。一日,有书生避雨檐下,衣湿袖单,影(3)乃益瘦。老人延入坐,知从郡城就童子试(4)归。老人略知书,与语久,命妪煮芋以进;尽一器,再进。生为之饱,笑曰:“他日不忘老人芋也。”雨止,别去。 十馀年,书生用甲第为相国(5),偶命厨者进芋,辍箸叹曰:“何向者祝渡老人之芋之香而甘也!”使人访其夫妇,载以来。丞、尉(6)闻之,谓老人与相国有旧(7),邀见,讲钧礼(8)。子不佣矣。 至京,相国慰劳曰:“不忘老人芋,今乃烦尔妪一煮芋也。”已而妪煮芋进,相国亦辍箸曰:“何向者之香而甘也!”老人前曰:“犹是(9)芋也,而向者之香且甘者,非调和(10)之有异,时、位之移人(11)也。相公昔自郡城走数十里,困于雨,不择食矣;今者堂有炼珍(12),朝分尚食(13),张筵列鼎(14),尚何芋是甘乎?老人犹喜相公之止于芋(15)也。老人老矣,所闻实...
女孩走到钟表店门口用手撑着玻璃门,她以为母亲就在身后,但尾随她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西装的老人,老人拎着把雨伞侧身而过,一边很礼貌地朝她颔首一笑,女孩却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她回眸寻找着母亲,她看见母亲还在柜台边与营业员说着什么,母亲的声音时高时低,不是我丢了,是你们忘了给我收据。母亲说,没收据怎么行?到时手表坏了你们肯保修吗?母亲突然提高了嗓门,女孩听见她在用什么敲打柜台,母亲说,岂有此理,你们对顾客就是这种态度。 女孩站在钟表店门口显得很不耐烦,她用一种怨恨的目光浏览着橱窗里陈列的那些钟表,那些钟表在她看来一只比一只庸俗难看,滑稽,谁让你在这里买手表的?女孩这么嘀咕了一句猛地扭过身子对母亲嚷道,别说了,再不走就下雨了,外面下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