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序 ◆◇ 我在好些年以前写过一些史论专著,记得曾有几位记者在报纸上说我写书写得轻松潇洒,其实完全不是如此。那是一种很给自己过不去的劳累活,一提笔就感觉到年岁陡增。不管是春温秋肃,还是大喜悦大悲愤,最后总得要闭一闭眼睛,平一平心跳,回归于历史的冷漠,理性的严峻。由此,笔下也就一派端肃板正,致使海内外不少读者一直认为我是一个白发老人。 即便是在钻研中国古代线装本的时候,耳边也会响起一批大诗人、大学者放达的脚步声,苏东坡曾把这种放达称之为“老夫聊发少年狂”。你看他右手牵猎狗,左手托苍鹰,一任欢快的马蹄纵情奔驰。其实细说起来,他自称“老夫”那年才三十七岁,因此他是同时在享受着老年、中年和少年,把日子过得颠颠倒倒又有滋有味。...
张晓风 那天早晨,天无端的晴了,使人几乎觉得有点不该。昨天才刚晴过,难道今天如此运气再晴一天?那阵子被风风雨雨折磨怕了,竟然连阳光也不敢信任起来。 我对丈夫说:“我今天要到大屯山那一带去,主要目标是梦幻湖。” 他一时尚未醒透,等他搞清楚,我已经带好四个橙子、两片面包和一个蛋走到门口了。 一个人对着湖水枯坐,觉得天地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湖水浅浅盈盈,只可惜不见当年的水鸟群了。不知为什么参禅的人总喜欢“面壁”,其实“面水”不是更好吗?水似柔而刚,似无而有,不落形象而又容纳万象。 看了一上午的湖水,忽然起了兴致,大模大样的走到“地热利用研究中心”,敲了门。开门的人带我去看地热温室里种的花。玻璃花房十分美丽,小小的非洲紫罗兰一盆盆开满一屋子。“那是蟹爪兰吗?”我一转头叫起来,“怎么现在就开了?”“这里暖和,它至少要比山下早开一个月。”...
【题解】“庚桑楚”是首句里的一个人名,这里以人名为篇名。全篇涉及许多方面的内容,有讨论顺应自然倡导无为的,有讨论认知的困难和是非难以认定的,但多数段落还是在讨论养生。全文大体可以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至“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写庚桑楚与弟子的谈话,指出一切都有其自然的规律,为政者只能顺“天道”而行,至于尧舜的作法,只能使民“相轧”,社会的动乱也就因此而起。第二部分至“恶有人灾也”,通过老聃的谈话说明养生之道,这就是“与物委蛇,而同其波”,“身若槁木而心若死灰”,“即随物而应、处之无为的生活态度。第三部分至“心则使之也”,写保持心境安泰,指出不能让外物扰乱自己的“灵台”。第四部分至“是蜩与学鸠同于同也”,转而讨论万物的生成与变化,讨论人的认识的局限,说明是与非不是永远不变的,可以转移和变化。余下为第五部分,又转回来讨论修身养性,指出扰乱人心的诸多情况,把养生之道...
乔伊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遥控器。望着电视里的脸,她忽然觉得那个化了妆的女人有点儿陌生,仿佛是一个与己无关的人。据说一个人的梦境就是另一个人的现实,乔伊愿意相信这种说法。她说话的样子挺好看,眼神明亮,皮肤也好,在画面里有一种粉嫩的色泽。她黑黑的头发顺滑地贴在脸的两边,巧妙地掩饰了她脸有点儿圆的特点。她身材小巧,中等个儿,她的脸固然美丽,但不知怎么,总归有几分孩子气。 “我是谁呢?” 乔伊半躺在床上问自己。她今年已经29岁了,眼看着年龄一天天逼近30,这一年将发生什么,她一点预感都没有。主持人不过是一个过眼云烟的工作,节目做得再好,播一两遍也就过去了,录节目的带子往资料柜里一扔,谁还会记得它呢?...
第一折(搽旦同福童、安童上)(搽旦云)事不关心,关心者乱。虽然和俺两个孩儿分另了家私,想俺那叔叔有个小浑家,唤李春梅,他如今腹怀有孕,若得个女呵罢了,若是得个小厮儿,家私过活,都是他的,我这两个孩儿,可不干生受了一世,只得了这一分家计?今日腊月十五日,是婶子生日。我如今请将婶子过来,吃几杯酒。我将三两句话搬调他,把李春梅或是赶了,或是休了。家缘过活,都是我两个孩儿的,便是我生平愿足。(福童云)母亲说的是。(搽旦云)孩儿,隔壁请将你婶子来者。(福童云)理会的。婶子在家么?(二旦上,云)是谁唤我?开门看来,孩儿也,有甚么勾当?(福童云)俺母亲有请。(二旦云)韩二也,隔壁伯娘请我哩。你看家,我便来也。(二旦做到科)(福童报云)母亲,婶子来了也。(搽旦云)道有请。(福童云)婶子请进。(二旦见科,云)伯娘唤我做甚么?(搽旦云)今日是你贵降之日,故请你来吃杯寿酒。(二旦云)做甚么要害伯娘?(搽旦递酒科,云...
尝谓佞佛者愚[2],闢佛者迂[3]。仆非迂儒也,平时不佞佛,亦不佛。亦不闢者,九流之一家[4],周官闲民之一种[5]。圣人复起,不废九流,亦不废佛。至于人之好尚,各有所癖。好佛者亦犹好弈好锻好结氂之类[6]。所谓小是不必是,小非不必非,朋友不争,以全交也。乃书来强仆亦从事于斯[7],则不得不辨。 据云收放心非念佛不可[8],试问足下生时,先有心乎,先有佛乎?孩提之童,但知有母,不知有佛,并不知有心也。君年四十然后念佛收心,试问未念佛以前,心放何所?既念佛以后,必归何方:若云借口收心,则呼圣呼贤此口也,呼鸡呼狗迹此口也,口何物不可呼,而何必呼佛?足下云“收放心”三字,起于孟子,然则孟子之言非欤[9]?孟子云: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收放心而已。是教人收放心以勤学问,非教人废学问以求放心。夫人止一心,放心之心,心也;收放心之心,迹心也。以心收心,心在我,不在佛。舍心求佛,是犹淫奔之女,舍其...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诗经。周南。野有死麕》121世纪某年8月的一天,我正在电视台里的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远在几百里外的闽北一个小镇上,发生了一起震惊全省的谋杀案。 准确地说,这个案件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它跟我本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的一位在省报领薪水的同学老七给我打来了一个手机,把我彻头彻尾地,而且多少有点莫名其妙地卷进了这宗案件中。老七在手机里跟我说:“喂,麻子,你知道吗?” 麻子是我的诨名,其实我脸上并没有麻子,长相多少还算清秀。只是因为在赌博时经常抓麻牌,朋友们口顺,就给我取了这么个不伦不类,不登大雅之堂的绰号,久而久之我本人也习以为常了。...
我与香港之间已经隔了相当的距离了——几千里路,两年,新的事,新的人。战时香港所见所闻,唯其因为它对于我有切身的、剧烈的影响,当时我是无从说起的。现在呢,定下心来了,至少提到的时候不至于语无伦次。然而香港之战予我的印象几乎完全限于一些不相干的事。 清坚决绝的宇宙观,不论是政治上的还是哲学上的,总未免使人嫌烦。人生的所谓“生趣”全在那些不相干的事。 在香港,我们初得到开战的消息的时候,宿舍里的一个女同学发起急来,道:“怎么办呢?没有适当的衣服穿!”她是有钱的华侨,对于社交上的不同的场合需要不同的行头,从水上跳舞会到隆重的晚餐,都有充分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打仗。后来她借到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棉袍,对于头上营营飞绕的空军大约是没有多少吸引力的。逃难的时候,宿舍的学生“各自奔前程”。战后再度相会她已经剪短了头发,梳了男式的菲律宾头,那在香港是风行一时的,为了可以冒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