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烩-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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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是最容易吃秧子弄钞票的行当,半票半伶的于云鹏有一份儿崭新的
戏箱,一般初学乍练的学生票友,整天就想粉墨登场出出风头,再加上
票房里帮闲碎催左撺掇、右摆弄,立刻就能凑出一台搭桌戏来。瘾头
大的票友们,都可以随时大过戏瘾,萧润田从中上下其手,那几年倒也
让他捞摸了几文。
桃李园一成立清音桌儿,萧的手上正充足富余,所找文武场面手
底下都很硬挣,加上老票友如章筱珊、费海楼、何友三,都住在西城,中
广电台选出来的票友如高博凌、李心佛等人加上后来红紫一时的李英
良、纪玉良、龙文伟都算是桃李园的台柱子,台面倒也火炽闹猛。不过
学生票友非生即旦,顶多有一两位学黑头唱花脸的,到了星期假日学
校没课,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一拥而来。张冈学刚唱完《大登殿》,李
同学紧跟着《三击掌》、《探寒窑》,什么梨园最忌讳的时光倒流,满没听
提,要不然《武家坡》、《汾河湾》、《桑园会》生旦对儿戏一出接一出。这
些学生大爷,只求登台露脸过戏瘾,都是茶社的财神爷,谁也不能得
罪,以致品流庞杂,扰碎终朝。自然有点身份的票友,慢慢相率裹足,
到了抗战前夕,桃李园就成为道道地地学生票房啦。
名伶名票中,有些位对清音桌儿兴趣特别浓厚的,像程玉菁、芙蓉
草、裘桂仙、瑞德宝等等,可也有些大名鼎鼎的名票名伶在台上龙骧虎
跃,可是一坐上清音桌儿.,就觉着浑身不得劲儿,不是临场忘词,就是
撞在锣鼓上。当年票友王:静尘、世哲生、关醉蝉、古井伯,台上玩意儿
个个都称上精湛老练,唱、.做、念、打要什么有什么,可一坐清音桌儿立
刻八下里不自在。唱戏就怕自己“起尊”,一失神准得出错,卧云居士
说:“我宁可在台上唱出《太君辞朝》,也不愿意在清音桌儿上来个《大
登殿》的王夫人。”此话足证在台上欢蹦乱跳,到了清音桌儿上,真不见
得准能发挥十成功力呢!
老伶工最爱上清音桌儿的要算老夫子陈德霖了,记得当年合肥李
新吾经畲(李瀚章公子)在他甘石桥寓所过六十大寿,他的公子炳广是
春阳友会名丑票,会友大众合送一场带灯晚的清唱。李八爷(新吾行
一)跟陈德霖是多年老朋友,晚饭后陈老夫子自告奋勇跟袁寒云来了
一出《鸿鸾禧渗,陈是正工青衣,平素不苟言笑,这种说京白闺门旦的
戏,在任何场合也没露过,临场居然茹柔雅谑一丝不苟。看他庞眉皓
发,一种小儿女嫣红柔绿可掬娇态,真是妙绝。上海名票陈小田是老
寿星孙婿,唱了一出《落花园》满弓满调,比他在百代公司所灌那张唱
片,尤为精彩。后来冯六爷耿光等人一起哄,临时攒了一出《打面缸》,
梅畹华的张才,王君直的大老爷,李炳广的老爷,侗厚斋的王书吏,赵
栏珊的周腊梅,余叔岩司鼓,穆铁芬吹唢呐,大家都是临时攒锅,温居
贺喜一场,你一言我一语,把个周腊梅又要搭碴儿,又要提调,闹了个
晕头转向。事后梅兰芳说:“这是第一次我上清音桌儿,也是第一次唱
‘面缸’。”这出空前绝后的玩笑戏,屈指算来,已经五十多年前往事了,
因为太不寻常,所以当时大家的声容笑貌,深印脑海,历久弥新,回想
当时场上人物,多数年逾百龄,最年轻也是九十开外,现在就是听过这
出戏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了。所谓票房茶楼清音桌儿,恐怕早已成
为历史上的名词了
从综艺节目《三百六十行:
旅馆业》想到鸡毛店
现在电视台的综艺节目,有桥剧、有短剧,争奇斗胜花样百出,其
中我对《三百六十行》最为欣赏,因为它有深度,有内涵,虽然偶或有些
硬滑稽,稍嫌低俗,可是大醇小疵,不足为病的。
十一月十五日《三百六十行》节目介绍旅馆业,从豪华的观光大饭
店谈到睡通铺的火房子,这种最低级投宿处所,北京人叫它鸡毛店,是
种北京的特产,现在多数人没见过,甚至于也没听说过。
有一年我到香山有事,天已擦黑从香山往回里赶,深怕关在西直
门外(早年北平各城门打过二更就关闭,要到五更才再行开放)。谁知
过了海淀,坐的骡车突然切轴,等赶到西直门时,已然上闩落锁,没法
进城,只好在西直门外找个旅店歇下。晚上无聊,信步到街上漫步,看
从综艺节目《三百六十行:旅馆业》想到鸡毛店67
看夜景,发现在紧靠城根有几处土坯墙单片瓦的房子灯烛辉煌,走进
前一看,每家门口都挂着一把笊篱(北京人煮面用笊篱来捞),敢情是
闻名久矣的鸡毛店花子旅馆。
为了好奇心驱使,乍着胆子进到里面巡礼一番。既然是乞丐们专
用的住处,屋里自然任何设备也没有,整间屋子除了中间留一条土路
之外,两边地下铺满了稻草,草上絮满了鸡毛,屋顶一边挂着扎满鸡毛
的软木框子。到了睡觉时间,投宿的人分两边按排躺好,齐头不齐脚,
然后把挂在屋顶的框子放下来,正好盖在大家的身上。屋小人稠,上
盖下铺都是鸡毛,除了汗臭蒸熏外,倒也相当温暖。把着屋门口有一
个煤球炉子(不敢往里搬,怕燎着鸡毛),如果乞丐们讨来残肴剩饭,可
以温热来吃。鸡毛店还顾及住客饥饿,每晚总熬一锅热气腾腾极粗的
稠粥,跟窝窝头、贴锅子,供应投宿人买来充饥,物虽不美而价廉,照顾
的住客倒也不少(据说冬天生意兴隆,越冷生意越旺,到了夏天,花子
们喜欢露宿就没有人爱住鸡毛店了)。
开鸡毛店的店东,可以说清一色都是当地流氓混混耍人儿的,除
了开鸡毛店还外带赌局,兼卖披片儿、砂锅、炭末等用具。披片儿是用
破旧布条、碎烂棉花缝缀而成的,长不过膝宽可盖肩的棉布片儿,到了
冬天北京天气太冷,乞丐们衣股单薄,破不蔽体,只好弄个披片儿,披
起来御寒。北京人常俏皮说他都披了片儿了,就是讽刺他流为乞丐的
意思。乞丐疏懒成性十之八九好喝酒好耍钱。鸡毛店开赌,也就是投
其所好,花子们只要身上有点进项,就想赶赶老羊,掷两把骰子,把身
L揣的几文折腾出去,才能安生,甚至于输急了,赌得一文不剩,把身
上披的片儿,还要在临时小押,押点赌本来耍呢!
有人说,阜成门外、花市东南角的鸡毛店最阔绰,前者靠近白房
子,后者挨着沱子河,都有几处低级娟寮,花子们赢了钱,自然有流莺
土娼赶来凑热闹。不过鸡毛店有规矩,男女分铺,不得混淆,想乐和一
番,只有另外觅地寻休,鸡毛店是没有特别客房的。上海南市靠近十
六铺,闸北天仙庵迤北一带,都有类似鸡毛店的极下等旅馆,一层一层
木板床,挤得跟沙丁鱼一样,要铺盖还得另外出租钱,住的人鸡鸣狗盗
品流庞杂,蒙骗偷摸时常闹事,就是新出道的花子,都不敢去寻休,其
龌龊肮脏情形比《三百六十行》所描写的还要可怕呢!这种鸡毛店火
房子,是前个世纪情景,现在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蝎子螫了别叫妈
谈到五毒,南方北方其说各异,南方五毒里有蜈蚣没有蝎子,北方
五毒里有蝎子没有蜈蚣,所以南北五毒也就不一样了。蜈蚣跟蚰蜒
(蓑衣虫)都是节足动物,有二十二环节,每节有脚一对,钩爪锋利,端
有小孔,从毒腺里放射毒液。北方只有蚰蜒、钱串子(虫名)。我在北
方住了几十年,只在舍下门房看见过一只七八寸长红大蜈蚣,据说可
能是躲在卖南菜的货担子里,渡海而来的,北方是不可能有蜈蚣的。
蝎子属于蜘蛛类,一般都是黄褐色,有一种青黑色的,北京人叫它
青头愣,因为毒腺特别发达,螫了人分外的痛。蝎子额头上有对触须,
有如螃蟹的钳子,尾巴上有一只毒钩,遇到敌人,尾巴往上一翘,螫入
射毒。如果被它螫上,火烧火燎的痛,那个滋味实在不好受,不到毒液
消失,是不会止痛的。蝎子怕日光火光,经常躲在阴暗卑湿的墙缝屋
角等地方,昼伏夜出,到了夜晚才敢出来活动,一方面求偶,一方面觅
食。蝎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螫人,总是人类或别的虫豸先侵犯了它,
为了防卫自身安全,它才挺钩一螫。
在台湾每一个家庭,最厌恶的是厨房的蟑螂,不管您用什么“克
嫜”“灭蟑”专治蟑螂的杀虫剂,天天喷洒,也只能绝迹一时,一旦停止
喷洒,真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过不了三几天慢慢又恢复活跃起
来。蝎子在北方乡间,那比台湾蟑螂还要可怕。蟑螂只是哜啜食物,
人吃了不卫生,容易传染疾病,蝎子可就不同了,因为乡间照明设备欠
佳,死角处处,一不小心让它螫一下,不但痛彻心肺,如非赶快擦药,能
够红肿涨痛好多天不能干活儿呢!
蝎子的繁殖力异常惊人,我在读小学时期,年轻好弄,用赵子玉的
蛐蛐罐子,养了好多只青头愣的大蝎子,将蛐蛐罐严丝合缝,虽然它身
扁善钻,可也跑不掉。母蝎子在生产之前,全身膨胀得发亮,如果喂它
点儿蚁卵吃,不但预产期可以提早,而且生得极快。据老辈人说,蝎子
一脂生九十九只,连母体一共是百只,我在蝎子生产时,曾经注意数
过,因为蝎子生得快,爬得快,不一会儿就是密密麻麻一大堆,永远数
不清。每胎生个百把只,可能只多不少。蝎子生育,既不是胎生,也不
是卵生,而是待产的母蝎子,一阵肢体颤动,从脊背上扯裂一条缝,小
蝎子就争前恐后挤出来。等幼虫全部出清,母蝎子此时母职已尽,缩
成一张蜕皮了。因为蝎子生下来就没妈,所以北京人说被蝎子螫了,
不能叫妈,越叫越痛,这个老妈妈论,就是从这里来的。
壁虎北方叫它蝎虎子,浑身软绵绵,既无利螫,又无毒针,居然是
蝎子克星,蝎子遇见它简直无法逃遁。两者相遇拼斗结果,最后蝎子
终于变成了蝎虎口中之食。我最初听人说,蝎子斗不过壁虎,所以才
有人叫壁虎蝎虎,还不十分相信,为了证实此事,在养蝎子之外,又养
了几只壁虎。壁虎身体滑扁善钻,只好把它养在细孔的铁丝笼里,凌
空吊挂,否则一不小心,就是猫咪的一餐美食了。
我把壁虎跟蝎子放在一只径尺的绿豆盆里,看它们搏斗,绿豆盆
挂有很厚的釉里,所以也无虞战败一方弃甲而遁。两者在盆底一旦相
遇,蝎子平素那股子轩昂倨傲意态,立刻收敛起来,转身想溜,可是它
动作没壁虎来得天矫迅卷,左转右转,蝎子总是拦在当头,逃既不可,
最后只好奋力一战了。
俗语说得好,“一物降一物”那是一点也不假的。蝎子遇见壁虎,
有如人畜遇见猛虎,战慑失色,碱目恫心手脚发软,唯有蜷伏愕视,蓄
势待机。壁虎也知道对方慑于自己声威,围着蝎子急走,圈子越绕越
小,大概绕个两三圈,很巧妙地蹿过来把细长尾巴,伸到蝎子背上一
点,蝎子尾巴一翘,不偏不斜毒针正好刺中壁虎的尾巴尖上。我想物
物相克,尺寸拿捏得真是恰到好处。壁虎挨了一毒针,立刻转身摇尾
很快就把中毒的一小节尾巴尖自行拧掉,壁虎虽然甩去一节尾巴,好
像毫不在乎,仍旧纵身围着蝎子游走.抽古冷子又把尾巴点向蝎子的
脊梁。蝎子一弯钩子,又刺个正着,如此一连两三螫,壁虎尾巴断了两
三次(有人说直、鲁、豫的壁虎尾巴环节,比别处的多两节,如遇顽强敌
人,可断成秃尾巴壁虎,是否属实,那要请教生物专家夏元瑜教授了)。
蝎子经过这几次折腾,已经筋疲力尽,毒针里所含毒液也都放净,只有
蜷伏不动。壁虎认定时机已到,一扑而前,一口先咬破蝎子肚皮,继之
啮嚼兼施,偌大一只蝎子顷刻吞吃殆尽。壁虎蝎子的一场龙争虎斗,
维是蕞尔虫豸,可是大拼起来,细心观察它们斗智斗力,互用机心情
形,比看斗鸡、斗鹌鹑还更有趣呢!台湾到处都有壁虎,而且新竹以南
的雄壁虎还鸣声咋喏,只可惜台湾不产蝎子,这种战斗场面无法窥见
了。
今年蝎子似乎很走时,在莫斯科举行的奥运会,有一个国家做的
纪念章,就是一枚蝎子形状,秋天在欧洲举行的世界运动器材展览会
里,厂商“上运公司”就推出一种造型奇特的网球拍,名为“毒蝎”( Scor…
pion),是用铝合金制造,打击区域扩大,打击韧力坚强,备受各方瞩目,
因此而接受了不少订单。想不到令人厌恶的蝎子,还居然洪运当头,
有人拿它当招牌做幌子呢!